老妇人闻言更激动了,连连感激,差点又要跪在地上磕头。晏长清忙将她扶起来,看了一眼赫连戎川,道:“婆婆,您的儿子,可是腿有残疾?”
老妇人一愣,嘴角哆嗦了一下,灰白的眼睛里露出哀求:“是……是有,但是官爷放心,已经全然好了,跟正常人无异,没有半分不同!”
晏长清道:“您可知道,他那条腿,是被何人所伤?”
老妇人道:“我知道,是战场上,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将军。”
晏长清轻轻“哦”了一声,垂下黑眸,沉默了。
老妇人却兀自说道:“我儿在战场上,很是神勇,只不过那个大将军太厉害,我儿终究打不过,便被捉住了。却不想到,那大将军心善,虽然伤了他一条腿,却终究放了他。”
晏长清以为自己听错了:“心善?”
老妇人点点头,道:“我儿性子刚烈,总想做个大英雄,战死在沙场,所以从此便记恨那个大将军,记恨他当年为何不给他一个痛快,让他死的轰轰烈烈,名垂青史,而是成为一个被俘虏过的废人。”
“可是你想啊,每年一打仗,死那么多人,挖个大坑便一起埋了,又有几个知道姓名?我儿一心想当英雄。可我这做娘的,只想要自己孩儿活命。那大将军明明可以一剑杀了我儿,却放了他回来,这不是心善,又是什么?虽然他伤了我儿的腿。但是我其实,还是很感激他的。”
晏长清有些僵硬地点点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出了木屋,晏长清却并不想去牵马。他抬头看了看不远处陡峭的百崖山,山头的百崖寨只能看到一个点,果然还在冒着黑烟。
那个寨子的黑暗,血腥和龌龊,仿佛真的离这位老妇人很远,很远。
晏长清突然很想走走,赫连戎川便跟着他。两人一路沉默,只听得见山林的鸟鸣,细流的潺潺。
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一湾平静的碧色湖水旁。晏长清终于停了下来。他转过身,道:
“那位婆婆,其实就是达岩的母亲,是么。”
“你引我过来,是想演出戏,圆了那婆婆的念想,解了我的心结,是么。”
近乎是陈述的语气。赫连戎川低头轻轻笑了一声,却并不答话。他伸手捡了一块石头,平平地冲湖面丢过去,几只水鸟惊得飞起,湖面一片涟漪。
“我只是那日百崖寨一战,偶尔碰到了这位婆婆。听她讲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便想让你也听听。至于她是谁的母亲,我可不清楚。”
晏长清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许久,才长长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谢谢你。”
赫连戎川默默地看着晏长清,破天荒地没有调笑。他知道,眼前这个在外人看来威风八面,仿若神明的少年将军,正在悄悄地,很小心地露出了甲胄下一小块的柔软。
一阵威风袭来,将晏长清光亮如黑缎般束起的长发吹得有些凌乱。四周静极了。
“其实我一直在想,对于战场上那些宁死不屈的战士而言,到底什么,才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遇见达岩那一年,他才十七岁,初上战场还看不惯刀尖舔血,人头落地的血腥。尤其是对待那些明知死路一条,仍不肯屈服的敌人,终究还是带了几分少年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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