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眼神不再如白日里那般麻木而又绝望,静静地蕴含着,某些钟棠也说不出的情绪。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祭司开了口,依旧是钟棠与李避之听不懂的语言,语气中是让人不由臣服的庄严神圣与……哀悼。
起先只是祭司一个人在说,后来他每说一句,人群之中便有人出声附和。到了后来,不再是祭台上他一个人在说,整个石窟中的人,都仿佛早已默诵过千万遍般,一起振声而言。
就这样,整个石窟中的人,又吟唱起来,伴着他们的歌声,钟棠发觉那围绕在祭台之下的盏盏火苗,开始氤氲出缕缕的青烟。
不,那不是青烟,那是——
“亡魂。”李避之在钟棠的耳边,轻轻说道。
这些人聚集在这里,是在祭奠城中死去的亡人。
自黑碗中冒出的亡魂,在半空中升腾、凝聚,最后仿佛化为了重重烟云,氤氲在祭台之畔。
祭司黑灰色的身影也变得模糊了,钟棠只能看见他站在那里,独身一人,静静地看着台下吟唱的人群,与身侧凝聚的亡魂,仿若已经寂寥了百年。
许久后,台下的人终于也疲惫了,吟唱的声音越来越低,含混地如呓语。而那些漂浮于祭台边的亡魂,也慢慢变得缥缈而透明。
台上的祭司身姿像是一夜间便沧桑了不少,他有些僵直地从祭台上迈下了一步,所有人的声音又停了,纷纷抬起头,像是在期待某种渺茫得希望。
可祭司却只是沙哑地,发出了两个简单的音节,将这一切又打碎了。
人群中开始发出唏嘘地失望声,他们起先,还会尝试与身边人交谈,带着淡淡地愤怒或者伤心,但这些情绪的起伏太过于微小,很快就再次被麻木所抹平。
而后石窟中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无论是哪一种,都渐渐地消失了。
不知是谁是第一个,走上前去,将铁架上的黑碗取了下来,熄灭了其中的火苗,而后转身蹒跚着一路离去了。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不断有人上前,取回自己的黑碗,熄灭火苗,然后再离去。
石窟中的人越来越少,铁架上的火光也越来越暗,最终只剩下了三只黑碗,还燃着颤抖的火苗。
李避之轻轻拉起了钟棠的手,走到了铁架前,却并没有取下上面的黑碗,而是抬起头看向祭台上的人。
祭司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进而慢慢地走了下来,最后的火苗勉强照亮了他的脸。
钟棠稍稍皱眉,终于看清了,那黑灰斗篷之下的面容,竟也十分年轻,看起来只有三十岁不到的样子。
他们本想询问什么,可那祭司却颤颤地伸手,抚摸着铁架上的黑碗,主动开了口,说得竟是并不太顺畅的大崇话:“我在这里等了许多年,一直想要弥补些什么。”
李避之抬眼,清冷的目光看向他,而他也看了眼李避之,而后说道:“弥补我曾经犯下的错。”
“你做过什么?”听到这里,钟棠忍不住开口问道。
祭司转头,望着钟棠好像要说什么,但终究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眼神慢慢放远,像是陷入了回忆。
“很多年前,我也很喜欢站在祭台上,那时候我抬起头,看到的不是沉重的石头,而是漫天的星星。”
那时的小城,并没有被死气所充斥,只是西隶大漠中一座普通的小城,他们聚集在河谷与商道之间,随着季节简单的种植或放牧。
后来大崇的商人教会了他们如何酿酒,大漠中难得生长的果实与粮食混杂在一起,酝酿出了远近闻名的酒香,让这座小城逐渐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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