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元猗泽妥协,元頔忙吩咐下来,自己仍留在父亲身边陪他。两个人左右无事对弈了一局还未分胜负,药和荔枝都端来了。
董原小心翼翼地端着药碗进到皇帝身前,见他倚在凭几上摩挲着棋子神色平静,想来是气顺了,便将药呈给他。
元頔则净了手,从一旁冰雕出的果盘中捻了一颗荔枝剥开,取出莹润的果肉递给元猗泽。
元猗泽扫了他一眼道:“何须要你伺候?”一说话嘴里便回荡着苦味,叫他微微蹙眉。
元頔将荔枝递近了,元猗泽就着他的手吞下,唾了果核道:“董原在此,你可退下了。”
元頔也不再坚持,冷冷地对上董原探究的眼神,将他吓退后行礼退下。
第二日元頔照旧上朝,脸上红肿消退了不少,但还留着淡淡痕迹。诸臣心里皆有揣测,又喜又忧。喜的是陛下无恙,能打成这样如何都消不了的掌印,可见身子骨正硬朗。忧的是陛下与殿下有隙,不知是谁要率先倒霉。这么一想,满堂执笏的公卿都挺直了腰板,暗地里打起眼神官司只等罢朝后互通有无。
元頔冷眼看阶下众人的神色,听禀的时候无意抬头望向御座之上盘龙嘴里的那枚轩辕镜(注2),从他那里斜斜望去,轩辕镜圆润光泽,可辨真假天子。那人坐在这轩辕镜下十数年,到头来居然怕室内悬镜作祟。元頔忽然微微笑了笑,心道他这父皇外表秀逸出尘,心里尽是些古板念头。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前路艰辛,笑不出来了。
底下的臣工见太子殿下神色明暗变换,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一下子心提得更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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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这是汉武帝对卫青说的话,这里拿来用了。其实也是这篇文的核心,皇帝和太子是两个性格、行事完全不同风格的人,造就了两个人现在的处境,这是故事的背景。但大家觉得不理解就不用去理解了,故事呢主要还是写父子纠葛,看他们纠结就好了。但是本文没什么原型,汉武帝和戾太子只是被我截取了一点人生经历糅杂在主角身上了,实则完全是架空。
注2:其实就是个圆球。
第9章
不知道是被元頔气的,还是确然捶丸出了些汗人亦精神了许多,元猗泽躺下欲安寝却始终迷迷糊糊薄有意识,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他行迹匆匆地回到王府,穿过回廊在一片海棠花海后看见一个倚阑吹笛的美丽身影,一下子顿住脚步。他明白那不该是崔令光,崔令光很多年前便过世了,但他又知道自己是在梦里,是梦见了自己久别十余年的发妻。梦里的他逐渐走近,崔令光却像没有看到他一样始终不曾回眸。元猗泽也没有去唤她,渐渐走到她身后。崔令光肩若削成,腰如约素,风致动人叫人心折。元猗泽虽为天下之主,也不曾再遇到这样一个美丽高贵且才情性情无可指摘的女子了,这便是世家之首的清河崔氏教养出来堪为国母的女儿。元猗泽半梦半醒间还是想能和她说说话,但是崔令光始终不曾回头,或许她也不想回头。
这时廊下又跑来一个总角孩童,元猗泽看他小小的脸蛋上有着和崔令光相似的神韵,跑去抱起儿子道:“快来见过你母亲。”
元頔这个年纪应该已经随他入主太极宫,同他一道住在甘露殿才是。但梦里的小元頔被他抱起走向崔令光的时候,感觉又十分真实,仿佛崔令光没有香销在那个秋天。而在之后的某个夏日,他自宫中办差回来,崔令光守在府中等他,做完功课的儿子也一道出来迎他。他抱着孩子携妻子一道笑语晏晏,像寻常人家一样。
元猗泽的意识在梦境与现实中交错,摸不清自己到底是眷念过去还是一场偶然的怅惘罢了。等到三更过了他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守夜的董原一察觉动静便来唤他,元猗泽却迟迟没有回应。
董原端了茶和帕子进去,见薄薄的明珠之辉中主上半坐起,撑着额角不发一语。董原上前轻声道:“陛下魇着了?”
所谓天子有真龙附体,元猗泽又格外忌讳这些事,但是董原见他这般失神,不假思索便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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