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羞辱耻辱都是从邢从璟身上得到的。
所有颓唐的生活状态也是邢从璟给他带来的。
这个人挥挥衣袖,不咸不淡地说出一句不带任何感情的话,来这样结束这段畸形到可怕的关系,何天玺直觉得全身上下都冷静下来,他觉得自己难看,没骄傲没尊严,什么都没有,真的像是一滩旁人看都不想看一眼的烂泥,他从地板上站起来,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抬手指着自己卧室的门,用自己二十多年的力气来平平淡淡说出了一个“滚”字。
邢从璟看了他两眼,就在何天玺以为他总该要说些什么,总该要用他那张不吐人话的嘴说出一句人话来,邢从璟点了下头:“好好活着。”
他不痛不痒地说完这句话,就拎着自己过来的包从卧室走了出去。
何天玺把床头柜处的台灯朝门方向丢了过去,很久之后才泄了力般地坐在了床沿边,他捂着自己的脸,觉得羞耻,更觉得自己恶心,他竟然在最后一秒都期盼着邢从璟说点什么,随便什么都好,不要再讽刺他,不要骂他,心平气和又正常地交流上一两句。
或者只要再说一句话。
只要那一句也行。
邢从璟自那次离开之后确实再没来找过他,之前平均每隔半个月周末都会坐高铁来住两个晚上。
当然邢从璟没来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何天玺乖了,他不出去喝酒飙车了,整天规规矩矩在学校上课,规规矩矩放学,规规矩矩一日三餐,每天活得像个苦行僧。
朋友找他出去玩他也不去,他觉得没什么意思,生活就很没意思,活着这件事就突然变得十分没意思起来。
二十三岁那年,他因为长期失眠开始吃安眠药,那一年十一月份他掐着正好的时间,坐在自己房子内的窗户旁一粒一粒往自己嘴里塞安眠药,塞到不知道多少粒后,他给邢从璟打了个电话。
邢从璟第一个电话没接,第二个也没接,第三个接了,声音中仍旧带着点不耐烦:“怎么?”
何天玺呼吸沉了沉,他说:“救我。”
邢从璟那边似乎愣了愣:“怎么了?”
何天玺说:“我睡不着,刚刚不小心吃了很多安眠药。”
邢从璟似乎呼吸一窒:“吃了多少?什么时候吃的?”
何天玺就把电话给挂了,他盯着窗户玻璃里脸色惨白的自己想的是邢从璟在自己十八岁那年拉自己下地狱时对自己说的那句话。
——“别吵,我不开心,我就要拖着别人下地狱。”
何天玺脑子昏昏沉沉地想着——嗯,我也不开心,也要拖着别人一起下地狱,咱们谁也别想好过,活着死着都别想好过。
临失去意识前好像又看到了邢从璟,还是十三岁的时候,站在楼梯下,跟自己只隔着四五级台阶,一双眼睛十分认真地注视着自己。
他醒过来之后,没隔多久邢从璟就搬来跟他一起住了,他不怕邢从璟了,整天跟邢从璟吵来吵去,骂邢从璟是个狗操的,他站在以自己性命为要挟的制高点上对着邢从璟颐指气使。
要让邢从璟从各方各面都知道,因为邢从璟对自己做的事情让自己崩溃让自己扭曲让自己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且药石无医。
他折磨邢从璟,邢从璟也折磨他。
这可太完美了。
何天玺每次跟邢从璟吵完架,看着邢从璟皱着眉头从家里离开的时候都这么想的。
反正走不远。我恨他,他欠我。
他每次都这样想。
人类在濒死前究竟会想些什么。
是关于自己一生二十多年的跑马灯吗,是一生中经历的最幸福的时刻,还是这辈子恨到咬牙切齿的那个人,是后悔还是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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