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收了。宗迟的车底盘高,干脆一路开下了沙滩,两人敞着车门,把烟花抱了出去,用湿沙子堆起一个小基座,将烟花竖着插好。简常彻掏出打火机,先是燃了一根烟,说:“用你的手机录,我的手机拍不出来。”
宗迟举着手机,镜头追随火花升向高空,短暂的停顿后一声震响,无数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出一道道弧形,点亮了一方夜海。
“这样就够了吗?就通过一个小小的屏幕看,还是这种程度的烟花,比起什么跨年晚会的时候,电视上放得差远了吧。”宗迟说。
“不一样,这个是专门给他一个人放的。”简常彻过来看他手机屏幕上的影像,然后微信传给了自己。“前年跨年的时候他就想和同学去外滩看烟花,结果因为踩踏事故被禁了,所以没能看成。去年过年的时候想和家人一起看,结果又正逢生病,今天要是再不看,万一再也没机会……”
简常彻说到这里忽然刹住话头,咕哝道:“不行,不吉利。”他左右转了一圈,没能找到木头做的东西,便在宗迟脑门上轻轻敲了敲。
宗迟哭笑不得:“不吉利,你还信这个啊。”
“当然,这世上谁该死谁该活,大部分都是运气。”
他弯下腰在沙滩上写字:刘涛,祝你健康。
然后将周围插着的几个火花棒一起点燃。
三百来块钱的烟花很快便全部燃完,夜海再次陷入黑暗,却远不沉寂。咸腥的海风助长着浪潮的威风,浑浊的海面漫无边际。四下无人,空旷而辽阔,他们在这里十分孤独,但一点也不寂寞。
宗迟忽然深吸一口气,冲着大海大喊道:“啊——”
简常彻站在他前面,被吓了一跳,然后也跟着一起大喊大叫起来:“宗迟是傻叉!”
宗迟一下岔了气,佯怒道:“你说什么!”
简常彻大笑起来,他一脚蹬掉鞋子,赤着脚开始往海里跑。宗迟追了两步,但是沙滩上不太好走,又被简常彻忽然回头溅得浑身水。
“干什么!别发疯了!”
“我想,带上我的一切,然后穿好我的鞋。”简常彻开始扯着嗓子唱歌,“度过无数的黑夜,向前。”
宗迟倏然静了,海风裹挟着细沙和盐分,把他的衣服吹皱,皮肤变得冰凉黏腻。海浪翻涌的声音不绝于耳,在此之上是简常彻缺乏技巧却异常直白真挚的歌声。月光不算明亮,黑压压的天空和海面幽深而危险,但他忽然觉得内心很平静。
“现在走进你的房间,然后再亲吻你的脸。我带你走过,无人的海边!”简常彻一路跑回来,一把推在宗迟肩膀上,他毫无准备、失去重心,向后仰跌在沙滩上。
宗迟一个打挺翻起来,迅速脱掉鞋,猫着腰冲刺准备反击,两人撒开腿狂奔,但沙滩上也跑不太快,沙子被蹬得到处乱飞。
月亮逐渐升得很高,潮水也已经快要淹到车轮胎,两人拎着一大袋烟花的残骸和自己满是沙子的鞋袜,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回走。车开回城里,路灯下一照才发现车底座和车门全是泥汤子,上百万的车看着跟废品似的。
“你还骑车回家吗?”宗迟把小电驴推到充电桩边:“算了吧,这么晚了,今晚睡我家吧。”
看简常彻迟疑的样子,他又故意说:“你要觉得过意不去,你可以睡沙发,我一个人睡床。”
简常彻果然立刻道:“凭什么!”
两人进门前干脆把鞋和袜子丢在了门外,玄关处抖落得全都是沙子,留下一道细细的痕迹,一路蜿蜒进了客卫。洗澡水冲下来至少一斤黄泥汤,宗迟一边擦头发,一边觉得耳朵里都还有沙子。
“给你拿新的内裤,衣服就穿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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