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雷萨看着赫莫斯,背影,他对着大门,迟迟不转过身来看他。光明神的幻影站在他身旁,没有跟着日神离开。
“他不会杀我的,起码,在将来几十年,都没有机会,”光明神对他说,“而几十年后,谁知道那时候又发生了什么?你不用担心的。”
不,他当然不担心。他从来不担心超出他掌控的事。
“谢谢。”他仍旧对光明神说。
“什么?”赫莫斯突然转过身来,金色的眼睛望向他。紧接着,龙意识到他不是在对他说话,又失望地别过视线。
“十分抱歉,”光明神说,“贸然把您拉过来聊聊,没想到惹出这种事。不过,真的,他的封印很完美,不会对您造成任何威胁。您没必要怕他。”
这不是问题所在。帕雷萨心想。封印是临时的。
他对光明神点点头。
光明神用那张少年柏蒙特的脸十分腼腆地笑笑:“太惭愧了,您帮了我,我却没法礼尚往来。只能祝愿您可以早点完成心愿,期待下次和您的见面。”
“也祝您得偿所愿,再会。”
那个有故人影子的幻影向他挥手,接着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就像所有那些故人一样。
帕雷萨终于把视线落在了这最后一个故人身上。
“你应该见见他。”他对赫莫斯说,“他的外貌是白塔法师但模样。”
“光明神?”赫莫斯的眼神显示出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哦……是吗,听起来很有意思。”
“你忘了柏蒙特是谁。”帕雷萨说。
最后一个故人也不再是故人了。过去的痕迹化为乌有。像所有根须被齐齐切断,接着抛到渺茫但虚空里飘荡。故土,故乡,故人。没有一个能在奔流不息的时间里留存下来。连眼前这个也没有了。
“算了,”帕雷萨言不由衷地说,“只是件不要紧的小事。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
有时候人就会莫名奇妙地感觉疲惫,哪怕你明明很清闲,整天无所事事,百无聊赖。或者,有人觉得,呆在过于充沛的闲暇里就是比呆在繁忙里要消耗人的精力,因为在无事可做时,你就必须面对自己。你必须得面对这样一个自己,他不能使你自己满意,更不能使你周围人满意。
帕雷萨慢慢地把自己沉到水面以下。不再呼吸的时候才有这种感觉:呼吸是一种负担。当你不用再鼓动胸腔,你才会发现,那些松懈下来的肌肉有多么安适。就像当你死过一次,你就能知道,不再作为生灵的滋味有多么美妙。
温暖的水包围着他,缺氧的感觉淡到没有,疲惫感却越来越重。他渐渐感到自己化为乌有……
于是就呛水了。
帕雷萨扶着浴缸剧烈地咳嗽。他听到赫莫斯冲进来,来到他身边。
“你怎么了?没事吧!”
声音里的关切不是假的。因为龙的谎话太容易分辨。所以不是假的。
“没事……我滑倒了。”他对赫莫斯说。
这也是很容易分辨的谎言。因为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骗龙的感觉。为什么一个人明知道自己不喜欢什么,却还要这么干呢?
他听到赫莫斯含糊地附和着。龙不喜欢跟随他的谎话,却还要假装没有异议。赫莫斯又是为了什么呢?因为——“他不一样”吗?
“你既然这么累了,”他听见赫莫斯说,“那就,别洗澡了,快点去睡觉吧。”
他低声笑起来。
“我还没有这么累——你出去玩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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