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楠木门被推开,一道年轻高大的影子挡住月光,腰间的银刀鲜亮如血。
来人正是楚钦。
他看起来与平日一般无二,但赵茗知道这个男人的心脏被扎进毒刺,毒刺侵吞血肉,早已药石罔效。
楚钦声音粗哑难听,像钝刀割锯朽木。
“去歇了罢。”
赵茗神色颓败,憔悴不堪。
“若我都不在他身边,他还有什么?”
楚钦干裂的双唇动了动,目光看向榻上的赵嫣道,“他还有我。”
赵茗伏在榻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哥哥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原谅我。”
楚钦的手下意识地握紧腰间的银刀。
脑海中浮现当初赵嫣将银刀交到他手中时候的情形。
赵嫣当初将刀交给他的时候是将自己的命交给了他。
而他还是将赵嫣丢了。
赵茗讽刺道,“人都丢了,留着他送的刀做什么?”
楚钦闭上眼睛,面容近似痛苦。
赵茗跟随楚钦出生入死多年,还从未见过他如此外露的情绪。
赵茗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时候牵动身上将包扎完好的伤口,伤口处血流如注,险些栽倒在地。
他想喝酒。
酒在哪里?
这世上能解除痛苦的只有酒。
楚钦伸手拦住了赵茗,沉声道,“赵茗,去包扎伤口!”
赵茗精神恍惚,喃喃自语,“跟着哥哥一起去了也没什么不好。”
“你哥哥最大的心愿就是赵家开枝散叶,赵茗,你想让他死也不得安宁吗?”楚钦说了重话,又放柔了声音,“更何况你哥哥未必会死。”
楚钦不知道他在骗自己还是在骗赵茗。
兴许上天垂怜,假话说多了便成了真话。
赵茗许久才冷静下来。
冷静而麻木地去厢房处理自己流血的伤口。
他感知不到疼,也感知不到冷。
他觉得自己狼狈的像一条即将被抛弃生满疮疤的野狗。
宁轲死了,宁轲的妻儿并没有随宁轲一起去死。
逝去的人已经逝去,活着的人要怎么才能爬出无底的深渊?
赵茗将自己蜷缩在黑暗的厢房中,带着一身流血的伤口呜咽出声。
室内的烛火微微晃动。
起风了。
楚钦闭上轩窗,用手指拂开赵嫣两颊垂落的发。
第一次见到赵嫣的时候也是一个冬天。
只手遮天的内阁首辅乘坐一顶暖轿,暖轿在雪中发出声响。楚钦勒住乌追,便见轿帘中露出一张脸,流转的双目如漆黑深夜中熠熠生辉的明珠。
楚钦嗅到了他身上浓烈的药香。
内阁首辅如此年轻,却已经病入膏肓。
是他见色起意,才有之后种种嗟磨。
他答应赵嫣许多事,没有一件做到过。
楚钦当时在边境放手,从未想过有一日接回来的是个不死不活的赵长宁。
而如果不是陆惊澜以命相护,他连这具躯壳都不会有。
食言而肥,是他的过错。
相信楚钰,是他的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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