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缓缓在身后落幕,他依旧淡淡地问:“为何不直接与他说?”
“自己的孩子我了解,尧白生性最恨束缚,无忧无愁像个孩子,倘若将这沉甸甸的责任交于他他未必肯接。”女帝看着天边余光褪尽,缓缓道:“倘若让他在人界四处看看,知晓人情人事,兴许会让他长大一点。”
闻不凡说:“我未必能帮你。”
女帝却意外很笃定,“你能。”
不知为何,她落在身上的目光让闻不凡很不自在,刻意亲近又似乎很疏离,还夹杂着若有似无的审视。
最后女帝看着他,意味深长地道:“佛尊,救六界生灵于苦难可是天大的功德。”
有什么念头在闻不凡心里倏然而过。天大的功德——那是否意味着他能寻回佛心,有朝一日能够结束一次次看不到尽头的流离。
尧白不记得自己怎么走出闻不凡的小院,似乎是一阵风吹来他就在梵境外头了。他走在明晃晃的天光底下,像孤苦伶仃的野魂。
他走了很久,直到烟灰色的云爬满寂寥空旷的天穹,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行将消散的身子,提起最后一口气朝东南方飞去。
——
苍山湖大得像海,在大地的东南角。这里有一块天然的巨大的石块,高三丈余,如同一面灰白屏风落在湖心岛上。
尧白飞得吃力,终于在越过层层浪尖落在姻契石下。他贴着石面一寸寸寻过去,在熠熠亮光中找到自己的名字。尧白两个字很小,他伸手摸上去,连着名字的一根线便亮了亮,线很细,但好歹能看清。他继续循着线往前找,这条姻契线格外冗长杂乱,从石头的正面一直牵到背面,几欲断绝。尧白小心翼翼,生怕动作重了把线摸断似的。
尧白摸到石头角落,那是姻契线的尽头。这条线像是跨越山海,终于在这里无以为继。
他缓缓蹲下身,指腹摩挲着粗糙的石面——他名字的另一端空空如也。
尧白垂头低低笑了两声,嘲笑自己异想天开的期盼。
晚风踏浪而来,尧白的神魂在风中悄然散尽了。
正文 关我什么事?
桑宿忽然察觉到什么,她愕然抬头看向尧白,刚好对上尧白那双极其平静的眸子。那不是理性之后的平静,更像是风浪过后的寂然。
“他的神魂好像没回来。”桑宿喃喃地道。
下一瞬山中风浪乍起,这风不再是伴着细雨绵绵飘来,它气势万钧仿佛要摧毁一切。凤凰炽火从山尖一直烧到天穹,赤火般的红云像是倒挂在天空的巨浪,排山倒海滚向远处。
刹那间一道红光从尧白体内迸出,浓浓炽火里的单薄身影看起来只有小小一只,恰似尘埃,即将要在烈火中焚尽。
“他要做什么?”烙阗看着长阶上的尧白,眼睛一动也不敢动,仿佛只要一眨眼尧白就会变成一茫水汽彻底消失。
星屠阵阵灵感知到不妙,试图阻止自己的生祭。
割眼白色光束重新亮起,尧白仍然一动不动。正在这时,水月忽然从尧白背后蹿出来朝前尖啸,星屠阵排斥一切生灵,急蹿的白光几乎下一刻就将水月裹走。它挣扎着呜咽几声,如同一根毫毛般被阵灵吞噬撕扯。尧白听到“砰”地一声,水月的猫一样小的身子落下来,顺着石阶往下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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