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丰没有回答。亓官低头,寻到师父的手拉住,并且把自己的手指挤进对方的指缝,而后仰脸看着师父,道:“有师父在,我不怕。”
陆丰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拇指似有若无地在他唇角掠过,半晌,低声道:“若只是凡人,便只得一世百年,不能相守更久了。”
亓官闻听此言,不知怎的,心弦蓦地一颤。他张了张口,未及说话,陆丰已经将手放了下去,转移了话题:“当年你离开剑石时年纪尚幼,这许多年也未曾回去过,如今既有空闲,便回去瞧瞧罢。”
亓官望着师父,忽觉心底有些不安,他喃喃地:“师父……”
陆丰握紧他的手,携着他一步千里,仅仅片刻,就到了定水畔。但见一道江河汹涌奔流,河边一座石峰耸立,峰上寸草不生,四面俱是光秃秃的石壁。那石壁之上,赫然一道剑意冲天而起,即便隔着千百丈的距离,亦有锋锐之气割面而来。
亓官立在半空,怔怔地看着那座石峰,一种命脉相连的亲密感自然而然地浮现,叫他一时之间有些恍神,竟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修士亓官,还是亘古立在此处的石剑。
下一瞬间,他睁开眼,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舍去了人族的躯体,转而寄附在了石峰之中——不,不能说是“寄附”,这本就是他的躯体。
在这石峰之内,他的神念安闲且自在,轻易就能到达任何一个角落,这里的每一道纹路和缝隙都被他一览无余,就连当初陆丰镌刻在石峰上的剑意——这叫无数修剑之人揣悟半生、却仍旧难以透彻明白的剑意,此时也将其中蕴藏的所有剑道真意都向他敞开。
甚至,他觉得,他只需一个动念,立时就能把这道剑意一模一样地还原出来。
亓官却不知,他的神念回到石剑之体时,整座石峰陡然一震,嗡——
仿佛有一声剑鸣在方圆百里的人耳中响起,一阵无形的波动蓦然以石峰为中心荡开,如劲厉的罡风一般席卷周围数千丈方圆,那原本就十分锋锐的剑意骤然气势更盛,竟若实质般在半空凝出一道剑形,将天空中飘过的云彩都割成两半。
剑石畔正悉心揣悟剑意的人们为这变化所惊,纷纷起身看视石峰,然而那剑气和剑意越来越锋锐,迫得修为稍低的修士都不得不驾起遁光往后退,一时所有人都惊疑不定:
“这是怎么了?”
“怎么回事?”
一片惊疑之中,也不乏猜测:“莫不是剑石诞育出了灵体?”
陆丰单手抱着亓官的身躯,身形隐在石峰不远处。他静静地瞧着石峰显露出来的剑意,半晌,低低地开了口,不知道是说给亓官、抑或是说给自己听:
“我从前想不通,亓官氏一介凡人之躯,何以能造出这样一柄灵剑。后来我才明白,这柄灵剑,原就是凡人之剑。它既生于凡人之手,亦将为凡人谋得一线生机,并开万世太平。”
他看着石峰散发出来的剑势越来越盛,最后骤然响起一声剑啸,声振千里之外,那巨大的石峰竟尔随之急遽缩小,最后显出一道剑体,往上一跃,与半空凝成实质的剑形合二为一。
霎时间,便有一道庞大闪耀的灵光直冲霄汉,剑气振鸣之时,凡天下人俱心有所感,不论是贩夫走卒、抑或是朱紫王侯,都纷纷抬头,望向灵剑所在之处。
“石中剑!是亓官氏铸造的石中剑!”有人惊呼出声。
灵剑现世,玄门不少大能也被惊动,遥遥望着这一道煌煌灵光,面现惊疑:“此剑……怎会在此时突然出世?”
流华宗,草庐。
穆师妹抬头,无神的双目亦注视着天空,嘴唇不住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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