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养他一辈子吗?”
在这个时候,母亲就沉默不语,然后仿若若无其事地说:“我养他啊,我的儿子我当然要养他。”
父亲就表露出那种对她所说的话感到不可理喻的态度,不愿再与她沟通。
沈庭未又想到刚才远远看到的母亲。
他看过母亲年轻时候的照片,很漂亮,脸小,眼睛细长但很灵动。
今天她穿了那条明明很喜欢却常常因为要做家务事所以不能穿的蕾丝长裙,头上戴着一顶点缀着薄纱与珍珠的黑色礼帽,在这抹浓稠的黑色中,将那些沈庭未未曾在母亲头上见过的白发衬得很显眼。
沈庭未看着母亲珍惜地抱着手里的茉莉,坐上那位Beta先生的车,他想,母亲是不喜欢茉莉的。
母亲曾对他表露过喜好,她说:“喜欢的花啊,当然是玫瑰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玫瑰。”
她说完这句话,似乎担心自己的话会影响沈庭未的心情,又很可爱地补充:“不,我想了一下,最喜欢的是康乃馨,第二才是玫瑰。”
一个代表了她炽烈却得不到回应的爱情——愚笨的父亲从未察觉到她的喜好。
一个代表了她倾尽所有的亲情——沈庭未在感恩节送给她的康乃馨被她精心照料得很好。
沈庭未还记得父亲在晚餐时间对他们说,上周末将老家的庄园改种了茉莉,母亲眼里分明很开心,却努了努嘴,说:“你怎么只记得儿子喜欢什么?那么大的庄园怎么就不能留一半给我?”
父亲仿佛这才迟钝地意识过来,问她喜欢什么,她想了想,说:“还是茉莉吧。”
沈庭未虽然对母亲的回答有些不满,但并不觉得意外,因为母亲总是把自己的喜好排在儿子和丈夫后面,仿佛在她的世界里,如果按重要程度排序,也会自动将自己放在儿子与丈夫后面。
所以他在刚刚看到母亲那一刻,并没有出声叫住母亲,只觉得喉咙一阵紧涩。
他似乎很久没有看到母亲那样开心的模样,脸上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她侧耳与Beta先生说话,又刻意和含蓄地撤了一小步,以免两人之间的距离过于亲密而显得有失得体。
她收到鲜花的惊喜和雀跃是沈庭未从来没有见过的,仿佛如同Beta先生所说的‘女孩’,他看着她,觉得她在那一刻像个含羞的少女,尽管她的头发有些白了,眼角也不知何时生出了明显的皱纹,就连举止都不如八个月前那样自然。
沈庭未甚至在目送着那辆不算昂贵和有些旧的轿车离开时,心里生出一种,或许母亲早该这样活着的感觉。
情绪牵动了伤口的疼痛,让他从短暂的回忆里抽回思绪。
沈庭未从椅子上起身,先走进了父母的卧室。
家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回来过了,那个大得塞不进柜子里的、沈庭未每次进父母房里都会觉得很突兀和碍眼的暗黄色皮箱不见了踪影。
他打开衣柜,父亲的穿衣风格一向很单一,那几件母亲擅自买回来的颜色稍亮的风衣和外套都还原封不动地挂在衣架上,父亲只带走了那几件很旧了的深色夹克。
一如既往地固执和古板,不过也如他所愿,如今总算不用为了他和母亲的要求,每天深夜里匆匆从学校赶回来了。
沈庭未平静地合上衣柜,又打开那个放着家里所有重要证件与贵重物品的储物柜,他没去拿那两张一模一样的绿色小本、房本、以及他从小到大的毕业证书和几张医保卡,只拿出了一沓纸质很差的传单。
传单上面印着他的照片,丢失陈述和悬赏电话。
其中所用的言辞客观、条理清晰、格式简洁,沈庭未粗略地阅读了一遍,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要笑出来,他甚至能够想象到父亲在他失踪后写下这些信息时冷静的模样。也怪不得母亲生气到砸碎全家福。
他打算合上抽屉的时候听到一声重物撞击木板的轻响。
他愣了一下,又重新将抽屉拉开,将手伸进去摸了两下,拿出那部被修好了的他的手机。
沈庭未拿着那部他半天没有开机成功的手机,回到自己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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