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明川的船,众多手下架起弓箭,箭头碧油油地闪光,显然淬有剧毒,若不是碍着顾玉竹在自己身旁,只怕早已万箭齐发。夺船是万万不能,但这道水线眼看便通到自己船下。
越明川说话时一个劲儿地给顾玉竹打眼色,示意他跳入水中,自己便可对秦瑟下手。顾玉竹刚刚被秦瑟拖出来时尚自心乱如麻,见到越明川后反倒平静下来,秦瑟与自己之间暂且不论,却不能伤在越明川手里。低声道:“师父,你……不会水?”
秦瑟微微一笑,道:“不会。”
顾玉竹道:“吸一口气。”说话时船身一晃,渐渐倾斜,显然已被凿穿,他不再迟疑,拉着秦瑟一翻身跳进江水中。秦瑟果真不会游水,入了水也不挣扎,直直沉下去,顾玉竹心中叫苦不迭,一手拉着他,睁开眼辨别方向,潜到江水极深处,顺流而下。他知道绝没这样容易逃脱,从怀里摸出一把短剑,一面留神四周水流。只不过极少有人知道青雀教少主水性极好,虽然带了一个人,也是追之不及。
头顶暗影幢幢,想是越明川正在驾船追赶,但秦淮河中大大小小的船只数也数不清,水道虽阔,却难以全力划行。这一路居然并无人阻拦袭击,倒是秦瑟忽然挣扎起来,顾玉竹凑过去贴在他嘴上,度了一口气给他。
顾玉竹游出甚远,抬头看看水上船只慢慢漂动,并无追踪之象,一口气再也支持不住,带着秦瑟奋力上游,露出水面,当即深深透了一口气。不想恰好是在一艘画舫窗前,船中那女子刚刚卸妆完毕,哗的一盆胭脂水泼出来,浇了顾玉竹一头一脸。那女子也想不到居然如此凑巧,抿嘴一笑,道:“这可真是对不住了,公子请上船来,换件干净衣服。咦,公子拖着什么?”
顾玉竹喘一口气,道:“多谢。”爬上船去,将秦瑟也拖上来,却见他双眼紧闭,肚腹鼓起,也不知喝了多少水、呛死没有,当下愣了一愣,叫道:“师父,师父!”
那女子道:“快控水。”顾玉竹不待她说,将秦瑟头上脚下摆在船边,肚腹搁在船舷处,用力按下去,不久便见秦瑟吐出不少江水,咳了几声,慢慢睁开眼来。
顾玉竹舒了一口气,坐倒在船板上,道:“师父,你总算醒啦。”
秦瑟慢慢坐起来,脸色苍白,仍旧笑微微地,道:“我若死了,你就是名正言顺的教主。”
顾玉竹道:“再说,我就把你推下去!”
秦瑟微微一笑,道:“月娘,叫你看笑话了。”却是与那女子说话。
那女子一笑,道:“教主说的是哪里话。是奴家失职,害得教主与少主涉险,奴家必定将越明川捉来,交给教主发落。”
顾玉竹不由得一怔,青雀教势力不小,在江南重镇都设有分舵,他知道金陵分舵舵主是个女子,但他到金陵一是次数极少,二来是为了游玩而非公务,因此从没见过分舵舵主,想不到这次如此巧法,竟然在逃命时遇到。
当下那月娘命两名小婢服侍秦瑟二人到后舱换了衣裳,再出来时,前舱已摆好一桌小小的精致席面,一把银壶,几样点心,两三碟素菜,两名青衣小婢跟出来服侍,将酒杯倒满了。月娘抱了一具琵琶坐在一旁,柔声道:“月娘久未调弦,也不知退步多少,教主莫嫌嘈吵。”
秦瑟微笑道:“月娘的琵琶,难道还有不好的?”言罢便见纤手轻轻一抹,琵琶声动,如珠玉玲珑,在这小小船舱中婉转萦绕不绝。酒是醇香美酒,菜点也都精细可口,丝弦侑酒,红袖添香,与方才狠狈逃命相比,直如天上人间。
顾玉竹喝了两杯酒,只觉全身舒适,听着月娘弹曲子,一面将方才秦瑟晕去之时的事情讲给他听,秦瑟捉过他一缕头发嗅嗅,笑道:“阿竹倒是艳福不浅。”
一曲已毕,秦瑟连连赞赏,月娘拢了弦,起身盈盈一福,笑道:“天色已晚,后舱床铺收拾好了,教主与少主请好生歇息,明早奴家再来服侍。”转身行了几步,却又回头笑道:“少主今夜累着了,还请教主多多体恤些。”
秦瑟微笑道:“你去吧,我自然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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