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都是什么日子?他们多是少年参军,家中贫寒,靠的就是每年的军饷补贴家用,北境严寒,蛮族又各个彪悍,一旦开战那便是实打实的劣势,死伤不计其数,让他们战斗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背后守护的家人,如若国家连他们的家人都照顾不好,又如何能让这些将士们安心战斗?”
韩靖宇平日并不是多话的性子,今次却将所有的心里话如同倒豆子一样都说了个干净,一双往日精光肆意的眸子都泛上了些许湿意。
他是个当兵的,最能明白那些辛苦,也便更加心疼镇守边疆的士兵们。
“该死。”韩时卿低骂一声,眸中已燃起怒火。
原来从这么早开始,远安帝就已经开始克扣北境的军粮军饷了,怪不得六年后,蛮族攻城,赢得那么容易。
那一战,大哥二哥殒命,城破后,数万百姓被屠杀,这惨痛的事实他永远不会忘。
“哎……”韩芸畅清楚韩靖宇的性子,明白自己再劝已经没用了,便说道,“爹,最近陛下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估计这次回来也是为了让他们查查咱们将军府的情况,我不能再多与你们说了,不然于将军府不利,还有……”
说到这里,即便知道屋中只有他们几个,韩芸畅还是压低了声音,对韩靖宇问道:“爹,您与女儿说实话,九皇子是不是您故意放走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是一惊。
数韩时卿心中最为震动,他错愕地看着韩靖宇,既期待又害怕他的回答。
“芸儿,你为何要问这个问题?”
“女儿只是好奇,当初九皇子那般年纪,是如何能在爹的眼皮子底下逃跑的。”她说,“宫中的风言风语很多,更有些宦官在陛下耳边说闲话,但他们的话也不是并无道理,很多谣言传多了也许就更靠近真相了。”
韩靖宇沉默了片刻,最后终是叹了口气,苦笑道。
“是我故意放走的。”
有什么东西在韩时卿的脑子里炸响,他的思绪因为韩靖宇的一句话全乱了。
前世的种种在他脑中闪过,韩靖宇对江煜的态度,还有韩靖宇在目睹江煜称帝后对他说的话一字字一句句连在了一起。
“卿儿,王朝重回繁荣我是无缘看到了,但我希望你能看到,你替爹好好看着,回头你也来了地府,记得告诉爹,那是个怎么样的繁荣昌盛。”
他这个爹何其聪明,又怎么会连当初见过的九皇子都认不出来。
没准他爹早就认出来了,只是没有点破罢了。
韩靖宇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见证着江煜的成长,直到有能力有本事坐上那个位置,他才放手,甘愿赴死……
想至此,韩时卿呼吸都变得急促艰难了些,他手握成拳,紧到绷出青筋,指甲陷进了肉里都浑不在意。
“爹你为什么……”韩芸畅之前只是猜测,等到真猜对了,她难免有些慌乱和不能理解。
“是月宝林求的我。”韩靖宇的心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屠戮的夜晚,眸中沉沉,浸透着很深的悲哀。
他说:“那时候九皇子还那么小,月宝林死死抱住我的长剑,求我放过她的孩子,我实在……实在不忍心。”
他这件事一直憋在心里,没对任何人说过,即便是何怡然也不知道。
何怡然将掌心覆上韩靖宇的手背,感觉到他皮肤冰凉,便攥紧了些,帮他捂着。
她板下脸,认真说道:“好了,芸儿,这件事莫要再提了,今日我们知晓了这个秘密,便要烂在肚子里,到死都不能说出来,明白吗?”
见韩时卿和韩芸畅都点了头,何怡然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
韩时卿魂不守舍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掌心早被他掐的通红一片,几欲渗血。
前世经历的那些事的违和感因为韩靖宇说出的这个秘密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他爹放过了江煜。
坐在桌子前,他抱着脑袋,咬着下唇,没一会儿眼泪就流出来了,止都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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