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风站在病床旁,穿着风衣,围着围巾,他连手套都没有摘下,也并不打算坐下。
“他很好,什么都忘了,病就好了。”回答时,许长风的嘴角带着一丝若无若无的轻笑,像是不甚在意,也更像是看破了许凌云企图示好的技俩。
许凌云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没有继续问其它任何问题。
忘了。
原来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那样纯粹地需要他。
半夜,梦中许凌云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能动。他无法呼吸,五脏六腑都在灼烧着,那些伤口绞烂着,仿佛地狱之火正在炙烤着他罪恶的灵魂。
一个从出生就注定肮脏的人,在年少时无意中得到了一丝本不该品尝到的滋味,只有当彻底失去时,才会在心中怅然若失。
许凌云用力深呼吸,他整个人都仿佛要被烈火痛烧成灰烬一般,每一寸肌肤都在传来撕裂一样的痛苦。终于,彻底醒了过来。
窗外天色已经亮了,隐隐一些光亮透过没有拉严的窗帘。
许凌云坐起身,额头上满是冷汗。
许凌初安安静静地在他身旁,还在睡着。
许凌云伸手轻轻抚摸他的侧脸,少年人下颚处的线条已经完全没有了几岁时的样子,只五官还能辨认出一些小时候的模样。
他多庆幸,许凌初在记忆中把他忘掉了,却无法叫身体也把他忘掉。
十月,这一天从清晨起就乌云密布,到了出门时,已经下起连绵的细雨。这一天,也是许长风的忌日。
尽管已经三年过去,在忌日的这一天仍旧会有一些便衣在墓园周围出现,零零散散,驱之不散。
两辆车静静行驶至墓园。
许凌云下车,撑开黑色的雨伞,只和许凌初一起并排走向墓园的深处。
雨水滴落在雨伞上,周围满是潮湿的味道。
这还是许凌初第一次来这里。他的心情说不上多么沉重,带着一丝陌生感,站立在两个墓碑前。
他的母亲,在他还年幼时就已经病逝,墓碑上贴着的照片是那么年轻。那个美丽的女人对许凌初来说就好像是存在于另一个时空,和他完全交错开的时空。
他没有母亲死亡时的记忆,就好像母亲也并不曾经历死亡。
紧紧相连的另一个墓碑上,有他父亲的照片。
从照片上看,他们丝毫都不像是父子。倒是许凌云,反而要比他多像几分。
许长风是被枪决的,判决书下来以后立刻就执行。
许凌云能够领到的仅仅只有骨灰。
那个男人在临死前布置好了一切,就连自己的死亡都要计算得精准不差。盘错纠缠的利益纷争,因为他的死亡,再一次划分清楚了归属。每一份利益去向,最后几乎都如同他所愿。
他只算错了一件事,唯一的一件事。
许凌初面对着墓碑,轻声说道:“我过得很好,哥哥对我很好。”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对他究竟有何期待,记忆中,那是完全空白的一片。可他现在确实没有多余的贪念,他所希望能够得到的,都会由他身旁的男人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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