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硬着头皮爬起来,跑进里屋,见炕上叠着四四方方的白棉被,手脚就开始发软。
他想躺上去睡一觉。
郁声咽了咽口水,做贼似的左顾右盼,没瞧见人影,便壮着胆子凑上去,小手往炕上一贴,热乎得差点喘出声来。
“阿弥陀佛。”郁声忍着肉痛,从旗袍的袍角揪下一颗珍珠,放在床边,双手合十,“我就睡一晚。”
然后再也绷不住,合衣倒在床上,盖着干净的白棉被,幸福地闭上了双眼。
窗外风雪更盛,不知哪里吹来的风,刮灭了屋内的灯。
夜色缠绵,穆府外,遥遥传来马蹄声。
寂静的夜被一队背着枪的兵挑破。
为首之人勒紧缰绳,胯下骏马高高扬起了前蹄。
他的声音染上了风雪的冷意:“双喜,老七在家吗?”
“四爷,家里怕是不知道您回来呢。”双喜骑马赶到穆闻天身边,擦去额角的碎雪,艰难地回答,“七少爷早前拍了电报,您不是给撕了吗?”
穆闻天扶正军帽,压在帽檐下的眼睛透出半明半昧的光:“妈了个巴子,他叫我给他捎福寿膏回来,我没崩了他就算好了!”
双喜赔笑:“三夫人惯着他罢。”
“迟早惯出毛病。”穆闻天冷笑摇头,马鞭狠狠一甩,又冲进了风里。
双喜苦不堪言,转身招呼道:“四爷喝了酒,这会儿正烦着呢,你们谁要是撞枪眼上,丢了小命,就是活该!”
穆闻天的确心烦。
穆老爷子一共就仨儿子。
穆老四,穆老六和穆老七。
穆老四是穆老爷子钦定的接班人,早早随了军,常年在外奔波,一年里,住在穆府的日子不超过十天。
穆老六爱读书,没成年就坐船留了洋,学医开肠破肚,说是没学成,誓死不回来。
唯有穆老七,游手好闲,在穆府待腻歪了,沾染了一身坏毛病,早年还只是寻花问柳,如今,竟然连福寿膏都敢碰了。
穆闻天能不心烦吗?
老七虽不争气,到底是他弟弟,如今这副混账德行,再不管教,日后迟早出大事。
穆闻天憋着一口气,骑马冲到穆府门前。
昏昏欲睡的门房被马蹄声惊醒,只瞧见一个挺拔冷峻的背影,刚拎着煤油灯追上去,双喜就气喘吁吁地跳下了马:“殷二叔,你可别惹四爷,他烦着呢!”
殷二叔眯起眼睛,待看清双喜的脸,“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不得了,四爷回来了?”
“可不嘛?”双喜搓着手凑过去,压低声音询问,“七少爷在家吗?”
“赶巧了,七少爷去玉春楼,说是楼里多了个……关外叫什么来着?欧米伽的?嗐,要我说,不就是味道好闻点,能生的小子嘛。”
双喜闻言,两眼一黑,差点直挺挺地晕倒。
玉春楼是奉天城有名的销金窟,穆闻天正在气头上,若是听了这话,怕是能拎着枪,把玉春楼的人都给崩了!
殷二叔也品出味儿了:“坏了,四爷这是……”
“还不是为着七少爷的事儿!”双喜唉声叹气,“也不知道七少爷是怎么想的,要福寿膏,要到咱四爷头上去了。”
“啊?这不是混账嘛!”殷二爷倒吸一口凉气,发了会儿呆,又急匆匆说,“不论如何,还是要劝劝啊,毕竟……毕竟那是七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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