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太子的原因。若要继承大统,稳固江山社稷,为皇室开枝散叶乃国之根本。皇后早薨,圣上与她鹣鲽情深,空悬后位十三载。如今只有两子一女,所以这东宫太子之位,十有八九就是宣王的了。
若严曦能如他一般,辅佐未来的储君,李行之当真死而无憾。不过他心里也清楚严曦行为落拓,性情散漫又不受拘束,非为官之料。
初遇严曦时,他已在水墨轩混的风生水起,是谢重元名副其实的摇钱树。不过,谢重元也信守承诺,替严曦保守了秘密,所以除了他父子二人,并没有人知道严曦极善绘画。
李行之记得那日他在水墨轩采选宣纸,抬眼便瞧见一束坠着红豆的青丝流苏。那流苏他认得的——乃他亲手编织,送给了一个叫碧烟的女子。彼时他家境清寒,兄弟姊妹众多,靠着父亲采药,母亲编织些女子佩戴的小玩意儿糊口,并无任何能拿得出手的礼物赠予心爱之人。他偷偷学着母亲编了这条流苏,技巧不算好,甚至还有些难看。
一张跟碧烟有八分相似的脸,不必问也知道眼前之人定然跟碧烟有关,遗憾的是严曦受过伤,记不起前事了。后来他择了个吉日,将人接回府上,只说是故人之后,以爷孙相称。
忽然有了家,严曦的欢喜不必说。但未过多久,他便觉察到不对——李行之给他找了三个先生,每日从早到晚课业安排的满满当当,日日亲自督促他背书、习字。起初他做做样子,背书还算认真,后来知道李行之的目的,索性顽劣起来,再不肯好好读书。
李行之也是在这个时候发现严曦患有隐疾——他认不得人。
初入李府,严曦很少开口,李行之以为少年心性使然。但他行事再小心也会露出破绽。数次将先生认错,倒让李行之回想起一些细节:严曦耳力很好;初来乍到时,对方若不说话,他绝不先开口;事事亲力亲为,极少吩咐家奴。想来是不认得,怕叫错了人。
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会患这种病症,虽请了大夫,却无任何成效。算不上多大的恶疾,不过对他日后的会仕途定然是有所影响的,加之他内心抗拒,久而久之,李行之便放弃了送他入仕的念头,只求他能正正经经地做人。
斜晖穿过庭树落在棋盘上,一块块金斑如妙手天成的棋子。
李行之收好棋盒,唤来管家,“二公子回来了么?”严曦一早出门,晌午饭都未回家吃,眼看着天快黑了还在外乱晃……三日后就是寿辰了,这孩子却不管不问,何时才能担起责任?
“二公子兴许在回来的路上了。”
“罢了,你也别替他说好话。他是什么性子,我不知道?这是我欠他的……若当年我未抛弃碧烟……”李行之一直为过去的事悔恨自责。如不是父母从中阻挠,他哪里会娶故去的妻?
“二公子还年幼,不懂事也情有可原。有老爷悉心教导,加上他天资聪颖,不怕不能卓著出众。”
“但愿吧!”
棋盘尚未收完,门外走来一名青衫少年。那抹青色浓郁的仿佛连地上的影子都带着淡淡绿。乍然望去,若娟娟翠竹,带着盎然、热烈的生意。
少年见到李行之,脸上的表情生动起来,仿若冰雪融化,春暖花开,“学生拜见恩师!”
“王爷!”李行之喜出望外,豁然起身,带翻了棋盘却浑然未觉,任棋子在砖石地面弹丸一般弹跳开。他颇为激动地握着蔺容宸的手,将他从头看到脚,从脚看到头,一时欢喜忘了应有的君臣之礼,“三年未见,王爷又长高了不少!”他离开京师时,蔺容宸尚未及他眉下,如今已比他还要高出半头。
“是恩师走得太久了。”蔺容宸随他拉着自己,笑的温文尔雅。
李行之眼底一酸,感慨道:“王爷越发英姿飒爽,器宇轩昂,实乃圣上之福!社稷之福!百姓之福!”
“恩师精神矍铄,亦不失往日朝堂上的风采。”蔺容宸扬眉,一根根睫毛在夕阳中燃着金色的光。那样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让李行之老泪纵横,欣慰至极。
他恍然跪下,“草民逾矩,请王爷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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