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得来?”蔺容宸的目光终于被这几个字吸引住。
“跟苏州主簿梁砚文借的。”张珣为他泡了壶西湖龙井——这是他们离开李府时,李管家交给他的,说李行之见王爷爱喝,特意嘱咐他包了好些。
“梁砚文?恩师的那个义孙?”
张珣点点头,“他原是李家厨娘之子。后来厨娘病逝,太傅怜他无家可归,便收作义孙。去年中举后,便举荐给了嵇知府。”
“可惜了。”蔺容宸颔首,“听嵇阳说这个梁砚文颇有才情,若非有疾,焉能明珠弹雀,牛鼎烹鸡,做一个终日抄抄写写的主簿?”
张珣道:“若太傅家的小公子有他一半才能就好了……”
提起严曦,蔺容宸刚舒展的眉目又蹙到了一起,他捏着额头,挥手如赶苍蝇一般,“莫提他。”
这是多不待见他?想起流云楼的事,赵珣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今日他没有认出王爷?”
“不知道,下去吧。”蔺容宸懒得再说,张珣识趣地将灯油加满,点了龙涎香,又将绣着翠竹的缎面披风放在屏风架上,“王爷若有需要,叫一声便可。”随即退了出去。
一夜无事。
早上他推开房门,油灯已枯,香炉里只余灰烬,雪白的披风和蔺容宸一起不知去向,桌上那卷《姑苏农政全志》,翻到了最后一页。
怕被人撞见,天蒙蒙亮,严曦便抱着画直奔水墨轩。后日是李行之的大寿,可《八仙贺寿》还未来得及装裱,他怎能不急?还好认识谢松林,事情好办多了。
水墨轩一般辰时开门营业,但铺子里有人值夜。严曦敲敲门,等了片刻,来人揉着惺忪的睡眼,将门开了条缝,探出头,“严公子?怎地来这么早?”
“是小杜啊!”严曦搂着画挤了进去,回头看人还站在门口打哈欠,一把将他拉了进来,“我这画有些着急,你看今明两日能否裱好?”
“这么着急?可少爷回回到店都已是日上三竿……”
严曦将画铺开,约有六尺长,三尺宽。笔墨遒劲,意境潇洒。“不等你家少爷了。”
小杜凑上来,看得直咋舌,“一直听我家少爷说严公子画工无双,今日一见,果然了得!”
“行了,奉承的话少说,别学你家少爷。你可要答应我,这事对谁都不许提。权当我在水墨轩买来的,这里盖了个章。”严曦指着左下角一方印记道。
小杜俯身分辨很久,摇摇头,“严公子,你这章刻的是什么?我识字少……认不出来。”
“你一个卖画的,连画上的章都不认识!”严曦敲敲他的头,“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严曦作画都会盖上这个章,除非仿作。但小杜来时他已离开水墨轩,所以小杜并不知道他的习惯。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严曦的画。见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严曦真想端盆凉水将他泼醒,“画交给你了,两日后来取,切记莫耽误了祖父生辰。我先回去了。”
他风风火火地出门,迎面撞上一人。
蔺容宸看了一夜的书,浑身酸痛。想着清晨的空气新鲜的紧,随处走走,解解乏,刚好瞧见这家店开了门,诧异着谁家营业如此早,正打算进来看看,哪想刚走到门口就被人撞个满怀。
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带着隐隐的笑意,肌肤细嫩的犹如月中聚雪……蔺容宸别开头,鼻子被严曦鬓角绒绒的毛发擦过。他推开严曦,打了个喷嚏。
将将渐白的天光下,他一身月白衣衫倒也醒目。只是严曦没想到这个时候有人来逛画斋,没收住身势,险些将人撞倒,抬头满含歉意地眨眨眼,“兄台见谅。店主尚未营业,不如晚些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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