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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说睡,不如说只是打了个盹。男人睁开眼的时候被正午过于灼人的阳光晃得皱了下眉,眼前便立刻有一抹阴影投下,陆踏歌伸手为男人遮了遮,待丁君适应后才收回手,目光投向站在天泽楼前的叶英。

“在下也是方才刚至”未等陆踏歌再言歉意,叶英便已率先解释,语声里带了些许笑意“古树虽大,却不比大漠飞沙壮阔,令寒王感到无趣是在下招待不周之过。吾听闻西域人多好鲜味,藏剑山庄的西湖醋鱼或可一尝。”

三言两语,便凭着这两人的互相在意将陆踏歌并丁君的好感刷出了新高度。

第二日两人离开后,叶蒙询问叶英陆寒王性情如何,藏剑大庄主沉默须臾,却轻声一叹。

丁君的身体,是在这年年关将近时突然恶化的。

下半年的时间,他们走了许多地方,看过百丈松,品场塞外酒,一赏关山月,也参与过丁君试着对陆踏歌只管喝的曲水流觞。

在丁君咳出第一口暗色的血后,陆踏歌没什么过多表示,青年依旧是那副冷静的,不急不缓的样子,只调转了马头,开始往回走。

男人的意识多有昏沉,清醒时却不再窝在车里琢磨那本已经被他看了二十多年的明教功法,而是尽可能的出去坐到陆踏歌旁边,陪青年看着路上景色。

他二人都不多话,这么走下来往往几个时辰都很安静,安静的只余马车偶尔颠簸带起来的陆踏歌身上金饰叮当。

丁君抬眼盯了一会儿青年身上那条蓝色的饰带,许久后忽然轻轻的叹了口气。

说到底,还是他——

“踏歌的命,是师父给的”青年打断了丁君要说出口的话,一边赶车,一边道“入教,拜师,大光明寺之战,纵横大漠十余年,执掌洪水旗,获封法王,名震天下。这些都是师父给的。”

他的师父向来心狠,是教内人人畏惧的,为了替明教选出真正天赋胆识无一不缺弟子,而只教了些基础武学便将那些刚入教之人丢去死亡之海的冰魄寒王。同时也是臂上疤痕足有十余道(注1),用低缓声音叮嘱大家要刻苦习武,不厌其烦为他们解惑的温和师者。

青年双手紧握成拳,却也绷住了面上的不动声色,他垂下头去啄丁君的唇,声音里是化不开的情意“与师父在一起,一天的快乐,便足以胜过一年,一年的,便已足够回味一辈子”

丁君沉默须臾,少有的,很轻很轻的,发出了一声笑音。

“踏歌”他说“把我葬在三生树下吧。”

丁君死后,陆踏歌回归明教总坛,亲手将自己的师父,自己的爱人,埋葬在了三生树下。

林翠山在长安大光明寺处理洪水旗旗下事务,不能前来,掠光倒是代替夜帝到了场,还拎着陆踏歌基本没怎么管过的弟子,风孤鸿。

当年的小孩儿已经长到少年大,背上背着陆踏歌在讨伐安禄山途中托藏剑为他打的弯刀,抬起头望着自己坐在三生树上,身影熟悉又陌生的师父。

那天的陆踏歌穿着一身雪白的袍子,在开满淡紫色的花树上一跃而下,长长的袖子仿佛鸟儿的双翼。青年跃下树,从背上抽出那双丁君送给他的,温度冰凉的弯刀,一曲朝圣言在树下凝结出巨大的明尊虚影。

那天后,风孤鸿再没见陆踏歌穿过白袍,也再没见青年舞过朝圣言。

他只记得那天的师父脸上没什么喜怒悲欢,只是很平静的收回刀,抬眼看向他和掠光师叔,道声,走吧。

但小孩儿却莫名觉得,陆踏歌的眼中少了一些东西,又多了什么。

公元781年,陆危楼以年事已高退下教主之位,将位子交给了刚至不惑之年的陆踏歌。

陆踏歌自小生长在明教之中,天资出众,上至已华发满头的沈酱侠,下至各旗弟子皆与男人保持着不错的关系,这次他继位,全教上下未有不心服者。圣女自殿中走下,比起昔年稚嫩更添了几分风姿绰约,她目光柔和的望着陆踏歌,抬起手,为男人进行赐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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