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条街的凡人几乎都匍匐跪地,连腰都不敢直起来。
就算是仙修,也都垂手恭立两边,让开道路,不敢直视商梦阮。
“恭送章莪君——”他们皆恭敬道。
商梦阮从未要求过他们这么做,他甚至从始至终没有说一个字。但这些人,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都无比自觉地奉其为尊。
这就是章莪君,修仙界最强大的元婴仙君,亦是唯一继承商族血脉的炼器大师。
这远远超出了荆雪尘在情报卷轴上读到的内容,这种敬畏与臣服,他也只在万妖朝拜妖王之时才见过。
少年心中微寒:他到底把自己卖到了什么人手上?
待商梦阮一行人逐渐走远,和永舟的街道上才逐渐恢复了之前的声音。
只有荆雪尘待过的那一个摊位,金银珠宝满地铺散,彪形大汉跪在化成灰的铁笼残骸前,手里捧着一柄翠玉匕首。
“天阶法器啊!天阶法器,天阶法器……”他神志不清地念着。
他带来的那些孩子都未从惊骇恢复过来,在寂静中木然地看着这个突然就疯了的人。
“不怪他疯魔。”隔壁的商贩抽了口烟,“章莪君锻造的天阶法器,卖了够他挥霍上十几代。把几个子弟送入仙门为徒,也绰绰有余。”
所有人的视线都牢牢黏在那柄翠玉匕首之上,大汉将它抱得更紧,匕首刃刺破了胸膛,流出殷红的血,他却没发觉。
章莪君亲自出手的天阶法器出世,却落入一介凡人手中。
有言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人间恐怕又是一场战乱。
这凡人必不得善终。
“不怪他疯魔。”那商贩又悠悠一叹。
————
从和永舟到无量山,足有二十一日的行程。待他们回到无量山之时,有关章莪君,三界中最神秘孤僻的修士,带一个凡人少年回峰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修仙界。
无量山有七峰,主峰宝栖峰的小筑内,无量宗宗主左莆与商梦阮相对而坐。仙茶入杯,浮起雪沫。
“章莪君。”左莆品一口茗香,“世传你在和永舟,以天阶法器换得一个凡人少年,可属实?”
“是。”商梦阮道。
“你可知,那天阶法器在和永舟上掀起轩然大波,几经易主,每一任短暂持有它的主人,都落得财尽人亡?”左莆吹起山羊胡,“若不是姚家出手购得那件法器,整艘船都要闹翻不可!”
“是。”商梦阮眉目如霜,未兴波澜。
左莆大怒,却对面前这人毫无办法,最后只苦口婆心道:“天有好生之德。你多行不义,只恐为大道所不容。”
商梦阮抬眼:“和永舟售卖凡人为奴,又企为大道所容。”
左莆哑然,摇摇头道:“喝茶喝茶。”
商梦阮看着茶杯:“有人碰过。”
宗主怒摔茶盏的声音,响彻了整座无量山。窗外飞鸟受惊,扑簌簌掠起。
须臾后,左莆从被嫌弃的郁闷中缓过神来,问道:“这次高调买人,是为了什么?听说是个资质奇佳的少年,是为了收徒?”
商梦阮似是在看窗外的飞鸟:“我不收徒。”
“不收徒买来做什么?难不成还是当花瓶摆着。”左莆开了个玩笑。
商梦阮沉默片刻,冷淡道:“算是。”
左莆闻言差点喷茶,哆嗦着胡须道:“作孽啊……本尊是真不懂你每天都在想什么。好好的孩子,你不教就给我!”
商梦阮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窗外掠过一只苍鹰,极速冲入鸟群中,撅起其中最小的那只,飞向远方。
他忽地一顿,转动轮椅向外:“走了。”
“知道我要撵人,还挺自觉?”左莆吹胡子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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