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帽长袍的大巫带着面具,身上缀着一圈彩色的绳结,在一面面的小镜子上镌刻咒文。
江远寒乖乖巧巧地坐在竹席的对面,他偏头看了一眼身侧的大凤凰,在这种沉凝静寂的气氛之下想打破尴尬说些什么,可是张了张口、欲言又止,还是没能说出来。
身旁的李凤岐神态温润,举止得体,也耐得住静寂沉默。
两人从菩提圣境回转魔界之后,小少主在常干的监督之下接手了一部分魔界庶务,而妖祖每天都在玄通巨门的深处跟老父亲谈心聊天,具体到底是谈心聊天,还是勘察敌情,这就说不准了。
得益于闻人夜对魔族的纯1猛A滤镜,他迄今为止也没有发现小寒在某些方面的强撑硬气,虽然李凤岐在一定程度上给他跟江折柳带来了点麻烦,不过闻人夜念在儿子的颜面上,对待“儿媳”的态度不说是和蔼可亲,但起码也算是正常社交。
在经过魔界的一段时日之后,江远寒过了许久上班看折子,下班钻被窝两点一线的生活,在温柔乡与事业心的水火煎熬之中来回翻转,都要被煎成两面半生不熟的狐狸饼了。就在此时,他没有等到两位魔界将军的音讯,反而被一只雪白的鹰隼立在窗台上嘎嘎一顿叫,让他们俩收拾收拾去虚空界,爹亲想他了。
彼时江远寒在窝在被子里,里面可以说是一丝不挂,他露出光裸布满吻痕的小臂,从雪鹰的喙里接过信封,纳闷地拆开:“想我就想我,还得带着他去?”
雪鹰目不斜视:“只带了这一句话。”
这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江远寒伸手拉了拉被子的边儿,展开信纸弹了一下纸面儿,一边看一边道:“中年夫妻分居异地,我爹亲摆脱了老魔王那个大型人体挂件儿,他指不定多开心呢,拯救世界外带高兴得喝茶下棋看话本……”
还没等小少主吐槽完自家老父亲,就被信纸之上隽永飘逸的字迹内容镇住,口水呛住喉咙猛咳了几下,纸页被按在手心底下哗啦哗啦地脆响。
江远寒露个脑袋在一圈儿被子里,迷惘地眨了眨眼:“我爹他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雪鹰歪着头问。
下句话在江远寒嘴边立即刹车,他哪有说出“我爹怎么知道我家庭地位堪忧”这种丢脸的事情?虽然江折柳措辞极谨慎、语气极温柔,字迹又极美,可到了小寒的眼里,这一封信里面就一句话,乌黑的一行大字摆在视野里:“没出息的崽,带你那个未婚先双修的道侣来见我。”
真要说怕,江远寒还真不是太怕老父亲,反而是一向仙气飘飘出尘温柔并且亲自把他生出来的这位,才能让小狐狸尾巴炸毛,说不出半个“不”字。
就在江远寒尾巴纠结得拧成了一个团儿的时候,门口的珠帘相互碰撞,声音倏地一响,眼前站在窗台的雪鹰猛地被惊飞,一下子就看不见影了。
大凤凰一身雪色长袍,对襟封得二指宽金色滚边儿,墨发之间的微闪的金丝编成了一缕,顺着梳发的走向收进莲冠里。他手里拿着一盒吃食进来,里面是什么龙须酥杏花糕之类的茶点,亲手所制,普天之下别无分号。
李凤岐放下木盒,给裹在被子里的小狐狸倒了盏茶,看也没看刚才飞走的那只鹰,垂眸道:“跟它说什么事?”
江远寒盯着潺潺流淌的茶水,舔了下唇,研究措辞地道:“我爹……想见见你。”
扣着白釉把手的手指顿了一下,李凤岐抬起眼。
“他脾气挺好的。”江远寒盯着茶水表面,目光忍不住飘向了旁边的甜点,“应该也不会为难你的,何况还有我在呢,你到时候要是答不上来什么话,就往我身上推。”
“比如?”
“比如是怎么对我好的,别说那些带颜色的东西,编点贤惠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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