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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伟听不得这个“死”字,咬牙切齿冒着鼻涕泡,全蹭他身上。

“你敢!你要死了我就天天去你坟头骂你!”

刘国华笑得开心,眼角的褶子都藏不住,他亲亲沈伟头顶,又亲亲他前额:“嗯,肯定活,留你一个我不放心。”

进口药是天价,全自费。

刘国华说这投下去的钱就和投进湖里的石子儿一样,“咕咚”一下就没影了,指不定连水花都看不见,不值得。

沈伟流着眼泪,拽着他衣袖说:“可我想救你,我想你多陪陪我。”

男人把手放他头顶,摸了又摸。

刘国华撑了好几年,但老天爷也没有特别眷顾,他倒下去的那天,手里还捏着面团,炉灶的水还“嘟噜嘟噜”冒着热气。

和往常的每日一样,他凌晨起床准备开店,给沈伟煮他最喜欢的汤面。

但最后吐了一地血,大片大片的红色从眼底蔓延到沈伟心里。

这结果并不意外,在后来的日子里,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这话题,但彼此心里都做足了准备,知道总有那么一天要来。

其实也无所谓,人总是要归土的,道理沈伟是懂的,但他还是惊慌失措了,因为他突然意识到,手里唯一的这根线终于也抓不住了。

他又要一个人了。

可是他的余生,又要怎么过呢?

他没想过。

不敢想,也想不出。

刘国华留给沈伟的东西,他一概没要,那都是身外之物。医院让他再次认清自己的可悲,没有身份没有立场,不能签字,他和那个人的缘分永远不能为世俗承认。

刘国华的前妻和儿子骂他,嘲讽他,他们以为这两人早就暗度陈仓,所以他才会霸着那个院儿,刘国华才一定要离婚,还不肯卖房子。

沈伟笑笑并不作回应,他已经习惯了外界的误解和猜测,何况这些事现在对他来说已经更微不足道了。

他用全部的财富换得了那个小盒子,已经知足。

再往后的日子就真正如流水了。

绿皮车呜呜地开。

窗外的景致从崇山变成峻岭,从满目的白杨变成苍翠的农田,再到一望无际的沙漠和草原。

沈伟见过了北方的苍凉,走过了江南的烟雨,最后穿越西北的荒原和雪山,只有怀里的小盒子他从不离手,是谁都不能碰的。

花姐的博客在十年后终于停更,最后留下的只有一张模模糊糊的照片——清晨十来平的小店,一个男人在厨房忙碌,阳光像烟尘撒在男人身上,好像一碰就要散了。

沈伟居无定所,永远在路上,自己的父母不再尝试劝他,也不愿再和他有联系。

而唯一有牵挂的,是刘国华父母的坟,沈伟还是每年会回来替他上。

关于他和刘国华的关系,沈伟不敢直说,但对着里头的人也撒不了慌,所以他只能模模糊糊介绍自己是“好朋友”。

他买了好酒好菜放堆在墓前面,又足足烧了两桶纸钱,一边烧一边迎风流泪,好像这样心里就能好过些。

“对不起啊,儿子我没法还给你们,我……对不起……”

沈伟咬紧牙关,就算下地狱也认了,唯独不能把怀里的人交出去。

这是他的,谁也不能给。

他哭得泣不成声,但这次没有人会来哄他了。

永远也不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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