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谢我,老子也不是个好人,”青年摆了摆手,“行吧,没找错就行,你应该是去上坟的吧?就那边转角的那个石板路,你跟着上去,路过一片李子林就能看见墓地门口了。”
他又眯着眼睛看了看江淮,眼里的打量很明显,“你去看……算了,你快去吧,好歹是过年,老子在这儿等着你,这一片儿很不好打车的……”
江淮又轻声跟他说了声“谢谢”,转身上了山。
石板路从李子林中间穿过,现在还没到春天,李子树落了叶子,只剩了有些嶙峋的枝丫,显得格外的萧瑟。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泥土的味道,毛毛细雨落在身上凉丝丝的,他微微垂眸,怀里的桔梗花花瓣上带了些细小的水珠,更显得娇嫩鲜艳。
她……
应该会喜欢的吧。
墓地门口有个小小的保安室,里面的老头儿坐在摇椅上看着电视,里面咿咿呀呀地唱着,他看得高兴,偶尔也跟着唱两句,歌声从窗口飘出来,似乎把雨丝都荡开来。
眼角余光看见江淮,他侧过头,拖着长长的调子问:“来上坟的?”
江淮轻声应:“嗯。”
老头儿顿住,从摇椅上站了起来直直地盯着他看,目光像是透过了时光看到了某个早已经不在了的人。
江淮察觉了他的目光向他看去,他混浊的眼睛里已经带了些泪光。
老头儿触碰到他的视线,愣了愣,干瘪的,满是皱纹的脸上微微扯开了一个笑容:“你是……”他的声音嘶哑得让人瞬间想到了深山里的古树,“江淮吧?”
江淮沉默着看着他。
老头儿没有动,再开口的时候,竟然带了些许哽咽:“长大了啊……”
电视里的角儿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故人甘十不归家……”
老头儿伸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泪水却跟着他沧桑的脸颊滚落下来,滴在地板上,发出“啪嗒”的轻响。
“她走了十七年了吧……十七年……”
他又像是突然在梦中惊醒,仓促地擦掉脸上的泪,“你找得到小……她在哪儿吗?”
江淮沉默的点了点头。
“那你去吧,我……”他像是忽然间又苍老了十岁,缓慢地坐回了摇椅上,背对着江淮,“你去吧,她……她应该也想你了。”
纪初的墓很干净,一看就是有人经常整理。
墓前面的石碑上镌刻着“江姓非许之妻纪初”,上面的照片应该是纪初十九二十岁的时候照的,少女穿了一身白色的棉裙,笑容灿烂地看着镜头,髻边的桔梗花开得跟她一样灿烂。
这是纪初。
这是江淮第一次看到他的亲生母亲。
纪初照片上的酒窝很深,深得醉人。他缓缓地抬手,碰了碰自己脸颊上酒窝的位置。
这是纪初给他的。
他僵硬地弯腰把怀里的桔梗花放在冰凉的石碑前,抬眸的一瞬间,他的眼睛刚好和灰白照片里的少女对视,两双如出一辙的丹凤眼穿过了十七年沧桑的岁月看见了彼此。
他顿住。
呼吸停顿了两秒钟后,他捏紧了手指,微微弯了腰对着石碑鞠了一躬。
带着刺骨凉意的细雨中,少年的声音低哑,“……谢谢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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