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兄长赠给我的笛子。”
做工粗糙的短笛,一看就是小孩子的手笔,表面被磨得十分光滑。
许多年后,我依然记得他脸上的笑容。
继国缘一,起始呼吸的剑士——他被后世如此铭记,以传说的形式长长久久地活了下去。
但我只要想起他来,哪怕时间已经过去许久,哪怕那只是在岁月的尘砂中偶尔露出的一角,率先在我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总是那个说起自己的兄长会面露笑容的孩子。
“缘一。”
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开口。
“如果无处可去,你可愿意和我同行?”
那孩子微微睁大眼睛,惊讶的表情出现得很短暂,像水面一触即散的涟漪。
他再次变得沉静。旋即,轻轻点了点头。
时隔多年再次提起这件事时,我曾问过他:“你当时就不怕我心怀不轨?”
战国乱世,轻信他人可不是明智之举。
“没关系。”
他摩挲着手中的茶杯,神态一如既往,还是那副云淡风轻、让人忍不住好奇他究竟在看着哪里的模样。
这个没关系就比较引人深思。
我觉得他可能在表扬我,表达的是对我人品的肯定。但只要是见过缘一握刀的人,就知道这个没关系还有另外一层含义。
我曾经以为这个人的字典里没有愤怒一词。
不符合年纪的沉稳,一度让我产生了他和我是同类的错觉,好像这并不是他的第一辈子,他早已明白人生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途径被鬼袭击的山村纯属意外。因为战火的蔓延,我们不得不改变路径。
看到村里的惨状时,表情永远温和平静的少年,第一次用了不可饶恕这个字眼。
村里的幸存者请过猎鬼的剑士,但那只鬼似乎有奇异的能力,讨伐鬼的剑士全部惨死。
吃了十数人的恶鬼,只是呼吸错落的一瞬,就被缘一砍下了脑袋。
流畅的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在旁人看来,简直就像是那只鬼被吸引着自己凑上去了一般。少年手起刀落,恶鬼的头颅离开身体,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滚落在地消陨成灰。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人类轻而易举地砍下鬼的头颅。
恍然间,我意识到自己见证了人和鬼的历史转折的一刻。我在人类的身上见到了神亲自赋予的才能。
但是在少年转过身来时,这些念头通通如烟云消散。
“缘一。”我差点没辨认出自己的声音,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紧张得手都在抖。
真奇怪,我孤身一人讨伐鬼的时候,自己命悬一线的时候,我从来不曾紧张至此。但在看到那只鬼扑向他的瞬间,我差点忘了呼吸。
也许是因为我已经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去,也许是因为食人的鬼总能勾起我心底最抗拒的回忆。
“你有没有事?”
我方才亲眼见到了他超越世间常理般的剑技,我当然知道他没事。我知道他毫发无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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