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家戏班当时也算做得有声有色,这麽好的家业,夫妇俩自然指望儿子能从小耳濡目染、好为日後的接班做准备,偏偏杭无方对扮戏一点兴趣也没有,从小就喜欢拿着画笔、甚至是伶人用的胭脂水粉在木板、布帛上涂涂画画,杭家夫妇也不急,只当那是一时的儿时兴趣,长大了便会转x。倒是他们见萧静之长得秀气、声音又好,十分用心地把他当旦角培养,而萧静之确实也没让他们失望,从小便展现出了绝佳的唱戏天赋,杭家夫妇对他的疼爱,简直是视若己出。
深刻感受到这份疼爱与栽培,萧静之感动不已,也几乎将他们当做亲生父母看待了。
可就在某一日,戏班里丢了一笔演出後收到的款项,杭家夫妇气急败坏的一番追查,最後从萧静之身上的一个新锦囊,认定了是他所偷,无论萧静之如何解释、杭家夫妇就是听不进去。不只拿竹条将他抽得满身伤、更从此将他逐出了杭家班。
「别想了。都怪我小时候不懂事,後来……也没再跟爹娘好好解释。我再跟你道歉一次,你别放在心上了。」杭无方放软了声嗓哄道。
「我没放在心上。都过去这麽久,我要是还计较这事,当初也不会答应跟你回到杭家班了。」
「老天果然待我不薄,让我还能在汴梁跟你重逢。」杭无方一时开心,搂着萧静之的双臂又不自觉收紧了些。
「那你就好好努力作画,成为汴梁第一画师吧,这样便不辜负我了。」萧静之嫣然一笑,释然说道。
「当然。」
当年,偷钱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杭无方。
幼时的他不懂事,不知钱财之重,撞见了父母收起来的一笔钱,就开心地拿去镇上买画具画纸,还很有义气地买了一个漂亮的锦囊,送给萧静之装零用钱,未料见到爹娘勃然大怒的样子,却怕得缩在角落,连话都说不出半句。
那日萧静之被抽打得浑身是伤、辗出戏班的荏弱背影,至今还深刻地烙印在他脑海中。
杭无方明白,爹娘早发现是自己偷的,可丢钱的事情已经闹得全戏班都知道,势必得有个收场。爹娘到底是宠溺自己,做不出大义灭亲的事,萧静之就成了那个替罪羔羊。
事过境迁,萧静之早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可杭无方却无法忘怀。
「阿静……」他靠在萧静之肩窝上,有些任性地唤道。环住他腰身的双臂,缓缓往他身下摸探去……
「我今天累了。」萧静之声中带着些许倦意,握住杭无方的手。
杭无方将手收了回来,顺势拉着萧静之转过身,果真见他眼角微垂,透着疲态。
「也是,今日新剧开演,你想必是辛苦了,本来还想让你当我练习作画的对象呢,看来得改日了。你快去歇息吧。」杭无方转而推着他,来到房门口。
「嗯,你也别对着灯火太晚,当心坏了眼。我就先去睡了,明天让所有人都别吵我。」萧静之懒腰一伸,这才拖着疲倦的步伐,沿着回廊走回隔壁自己的房间。
「就算你不说,也没人有这麽大的胆子。」杭无方笑道,目送着他走回房的身影。
远天月光如澈,澹澹洒在萧静之半边身上,描摹了他的一身清薄与孤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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