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丘门一带,是香药舖席所聚之处,面着大街的店舖看上去依旧热闹,来此寻香、抓药之客熙来攘往;然而,越往巷弄里走,人声益发寥落,两边的屋宅还看得出有人在此营生过的痕迹,如今却已人去楼空,任其在繁华背後渐渐陈旧。
深巷中的一间空荡屋宅内,隐约传出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偶人穿过巷弄而过的行人,只当那是老鼠野猫、盘据了无人的宅子,於其中爬窜,没有人猜想得到,深阖的大门背後,有一人被五花大绑,绑在门後屋梁边──那正是日前被人掳走的杭无方。
虽说已经无力抵抗,杭无方仍勉强用被綑绑的双腿,蹭着一片狼藉的石地,试图发出一些声响,可惜这些过於细微的声响,传不出幽深的巷弄,只蹭起了地上厚厚的尘埃,呛入口鼻,引起咳嗽连连,却因为嘴也让人以布条捂住,连咳都咳不出声响,只发得出乾哑虚弱的气音。
此时,一条人影从屋子後头现身,手上捧着一个木碗,碗中盛着半满的清水,他敛了脚步声响,来到被捆着的人身边,蹲下身子,扯去杭无方嘴上的布条。
「咳、咳咳……」布条一松,被捆的人立刻呛咳出声。
「快喝,别死在这儿让我多造孽了。」男人将半碗清水凑到杭无方嘴边。这人,自然是掳走他的徐廷肃。
杭无方着实渴了,衔着碗缘,囫囵咽饮了两口,感受到乾疼的喉间稍稍被滋润後,才没有好气地回嘴道:「既怕造孽,何不放过我们,去寻段都虞侯那个始作俑者。」
「呵,萧湘可不是这麽说的。那日夜里,她矢口撇清段浪与此事有关,亏你这麽护着她,她却处处回护另一个男人,真让人替你不值……」徐廷肃讪讪嘲笑道。
徐廷肃对於萧静之此人从满月宴那日延续至今的误解,杭无方丝毫不打算厘清,如此危险的人物,对萧静之真实身分所知越少越好;尽管如此,听见徐廷肃说起萧静之维护段浪的样子,杭无方心中仍不免有些不是滋味。
他深知萧静之为人,心里明白他不过是讲义气,他对自己、对他的两名义弟向来皆是如此。幼时的萧静之,即使被自己的父母诬指偷钱、打得遍t鳞伤,仍是咬紧了牙关,死也不曾开口指认自己才是那个盗钱的真凶。
萧静之一直都是这样至情至x地对待身边的人,可当对象是段浪时……杭无方却难以平心静气地看待。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麽了,自从段浪此人出现後,便有股难以言明的焦虑,在他心中翻搅着,就好像……总有一天,阿静会为了这个人,从自己身边离去似的。
这份焦虑,让他一反常态、甘心上街兜售自己的画作;让他分明不希望萧静之为了救他前来涉险,心底却又悄悄地冀盼他出现。
徐廷肃见他水也喝过了,又拿起布条重新将他的嘴绑上,四肢皆已动弹不得的杭无方,也早无力反抗,只是任着徐廷肃摆弄,兀自陷溺在思绪之中。
才刚回到汴梁朝欢宅邸的萧静之,一得了线索,旋即又风风火火地赶了出去,策马一路奔往封丘门,直到香药店铺聚集之处所弥漫的一股独特药香扑面而来,他才将马蹄勒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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