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起来,靠在竖起的枕头上,像一只挣扎着蜕皮的鬃狮蜥蜴般,屈膝扒掉她的连裤袜,扔在地板上。她这才舒了一口气,开始活动僵硬的趾头,觉得自己的脚指甲都要被勒歪了。
这是他们摊牌后的第一次见面,也将是他们领证前最后一次见面。她化了全妆,穿了呢子大衣和细跟靴,洗了头,涂了椰子油,在手腕上喷了香水,而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羽绒服,一双运动鞋,满脸倦怠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看上去很累。”
“嗯,昨晚加班了。”他温柔地回答。
她不知道这是真话还是假话。如果是以前,她也许会撒娇让他交出手机,突击查岗,但现在追问已经没有了意义,只会让她看上去像个要立牌坊的婊子。
体检结束的时候,他的脸色并不好。她问他:“怎么了?是结果不太好吗?”
他摇摇头,说:“没事。只是一想到要结婚了,我太高兴了。”
高兴?
她曾经幻想过很多次,她结婚后的生活会是怎样的呢,但现在,她克制着自己不要想太多。
忍一忍吧。
距离新年还有几个小时。她太累了,但肛超过后的疼痛让她睡不着。躺在床上,她一动也不想动,恨不得自己能变成一只乌龟,或者一具尸体,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或者干脆埋进土里,安安静静。
但她没吃晚饭,饿。
目光搜寻着,桌上还有两个柿子剩下,她擦擦灰,直接剥了皮吃。那袋柿子已经熟透了,齁甜的汁水在唇齿间化开,竟然有些麻苦,烂了的柿肉随皮一起脱落,“啪嗒”掉在手机屏上,好似脱垂的子宫,李歆曼连忙把它捡起来,用干净的手指擦去剩下的汁。
但屏幕上仍留下几道粘腻的指痕,像是被蜗牛爬过。底下,是置顶的工作群,弟弟,然后是林静。
她发的最多。
“如果他跟你说他出房子,你千万别同意。他出首付买的房子,哪怕是加了你的名字,也跟你没有关系,到时候你负责车子和装修,全是贬值的消费,折旧后不值钱
“贷款从他婚前的卡里出,或者从他爸妈卡里出,哪怕你负责了生活开销,也不算你还贷,相当于你给他买房子
“在家里装摄像头,如果他打你,就有证据了。一定要第一时间报警,要出警记录。如果警察不立案让你去找妇联,这是违法的,记录下他的警号,说你会投诉他”
她一条条往下滑。这些她都看过了,现在又再看了一遍。
最后一条是:“别忘了他的婚检报告!如果他不给你,就说明他心里有鬼”
发送时间是12点48分,总归15条。她一条都没有回,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她像一个上课时被抓到偷偷看小说的学生。老师的每句话她都明白,她愧疚羞耻,清晰自己在堕落,但赤裸裸地揭穿也让她更痛苦。
李歆曼盯着手机,把林静的消息又从头往下读了一遍。
窗外,蓦地响起阵阵“噼啪”把她吓了一跳。她转过头,远处寂寥的街道像一个灰头土脸的打工妹,烟花飞越破败的居民楼,锐箭般“咻”地冲上天,撕开漆黑的夜幕,为街道添上红妆。
是新的一年。铃声在烟火声中响起。她望着手机屏,是林静。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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