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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无比清楚地知道,那位至尊之人不会容许自己耽误太长的时间,也许在天亮之前,也许在朝臣们进宫之前就是自己殒命之时。还有蒙在重重黑纱之后的那只翻雨覆雨手,其最终的目的就是将这桩奸~淫臣妇的风流艳事生生扣在太子殿下的身上,这些人何其恶毒何其奸险。

还有,这件事里头夫婿刘泰安又在扮演什么拙劣的角色呢?还口口声声道是他亲自将那些书信从妆奁箱里搜寻出来,他不是在撒谎就是受人摆布愚弄。这样的枕边人连问都不屑问一句其中的真假,就急不可耐地将书信全部上呈皇帝,又何其凉薄自私……

屋角燃着用来驱散污浊血气的线香已经燃过大半,郑璃只感到肚腹一空,有一团热热的物事滑了出来。

有位老嬷嬷利落地用一张棉毯将婴孩卷起,郑璃看着那孩子垂在襁褓边的粉红小手,甚至不知道那婴孩是男是女?她看着那远去的身影,忽然奢望那猫崽一样的孩子能大声地哭泣一回,好让她细细地倾听一会儿。

宫门缓缓合上,从翕开的缝隙里可以看见遥远的天穹已经变成了极深极深的蓝色,有一轮光华璀璨的满月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当空,原来是十五了呀!一抹极淡的花香从远处荡漾过来,虽然还是有凛冽寒意但是春天毕竟已经临近了。郑璃忍住还想再看一眼的悲意沉静道:“把给我准备好的东西拿过来吧!”

一旁侍候的宫人眼里闪过一丝敬意,眼前的年轻妇人形容狼狈不堪。一袭香色绣了荔枝果叶的对襟长袄已经褶皱横生,挑线百褶裙上沾染了大片大片的血渍。头发参差不齐蓬松凌乱,脸上的汗水合着难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但是从骨子里渗出的杀伐决断却让人不由心生折服和敬畏。

和在酒水里的鸩毒依稀还有一丝苦味,郑璃没有半点犹豫干净利落地仰头喝下,感受喉咙里火辣辣的痛意。心里漫无边际地想到,原来自己的生命竟然止于十六岁,才绽开一朵蓓蕾就注定要陨落于这个乍暖还寒的春天。她望着光秃秃近乎寒酸的穹顶,忽然有些悲怆地笑了起来。

太子哥哥,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遥远的天际响起悠远的钟鸣和细微的吟唱,仔细去倾听时却是若有若无,这一刻的所有仿佛在刹那间戛然而止,像亘古的冰川永远凝固在彼岸。然后,时光开始像奔腾的河水一样倒流不息。世事变迁浮光掠影,无数沧海桑田过往伤悲和喜悦都化作虚幻,带着温暖的色彩像花瓣上栖息的蝴蝶一般,恭谨地敛下硕大华美的翅膀。

殿堂叠耸的朱红色宫墙下阳光正好,细小的雀鸟在碧翠的树梢上婉转悠扬地鸣叫。暖风穿过无数的回廊影壁,像蜻蜓点水一样掠过刚刚萌生的荷尖,转瞬间又击响了角楼上悬挂的铜铃。树下,带了翼善冠的尊贵少年微眯着眼睛惬意地捕捉着周遭鲜活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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