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要脸的小偷!”
……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狠狠刺入,贯穿,扎得心脏千疮百孔。
她这辈子没做过任何坏事,可是她必须一遍又一遍大声宣告自己莫须有的罪名。
喉咙喊得嘶哑,心痛得麻木,前所未有的羞耻席卷全身,可惜就算跳下黄河也还不了她的清白,宫廷很大,人心很小,她将被打上小偷的烙印,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度过一生一世。
天底下,是不是没有比这更悲惨的事了?
吕四郎带着侍卫们从梨园那头笑着走来,看见戏台上的她,笑容僵在了脸上。
“哈,宫里居然出小偷了,哪家的丫头?那么大的胆子。”
“真他娘的不要脸。”
“手短眼皮浅的贱人。”
“喂,四郎,你在看什么?”
所有的尊严,所有的清白,还有那份小小的爱恋,在这瞬间粉碎,破灭。
如果有井,她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如果有绳,她会毫不犹豫地挂上去。
如果有毒,她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
哪怕是千刀万剐,哪怕是五马分尸,她也不要被他看见这样的丑态。
可是,贵妃娘娘没让她死,她就算想死也不能死。
脸上的伤口发烧般的烫,心却是死人般的冷,泪水模糊了视线,眼前天地都是迷迷蒙蒙的一片,泪水造就的帘幕隔开了他的身影,她看不清他的表情,看不清他的容颜,直至他缓缓离开,消失不见。
“我是不要脸的小偷!”
少女绝望的声音一遍遍回荡在梨园上方。
【伍】
贵妃娘娘大发慈悲,没有要陆六儿的命,而是将她打发去浣衣局做苦役。
浣衣局与外隔绝,她再没得到过吕四郎的消息。浣衣局的掌事宫女对她极其严格,不但非打则骂,每天她的工作是最多的,睡觉和吃饭的时间却是最少的。夏天在烈日当空下洗衣,晒得几乎晕厥,冬天将十个手指泡在冰水里,冻出一道道裂缝,红肿难当。约莫熬了大半年,她的工作量总算少了些,吃的也好了些,听旁人说,是有好心人送了大笔银子给掌事宫女求关照,掌事宫女见上头也没再注意她,于是放宽了要求。
然后渐渐的,她也明白自己是为何获罪。
不过是贵妃不乐意看见圣人夸她比自己年轻,打翻了醋坛子,又嫌杖杀和自己长得很像的她挺不吉利,又不乐意别人说她不善良,于是弄个小圈套把她丢浣衣局,用繁重的工作把她的模样磨损掉。贵妃预计得也挺正确,在这里面一年,她的容颜足足老了十岁。
和她同屋的老宫女,年纪不过三十八,白发苍苍,瘦骨嶙峋,牙都快掉光了,对什么都不在乎了,她摇着蒲扇,含糊不清地对她说:“依算好命了哟,贵妃娘娘手下留情了,长得这幅模样,还给圣人看到,就是狐媚子,杀千刀,冤依点小事算什么?依的小命还在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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