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少爷恩典。”
松鹤楼地处国子监附近的咸货街,骆清到的时候楼下厅堂已是高朋满座。众人见她现身,纷纷行礼相迎。
顾尔行乐陶陶地凑过来,仍是万事不愁的笑脸,“不知仁兄尊名?似是不曾见过。”
陆迁不卑不亢,朝他拱手:“鄙人陆迁,乃骆大人的随从。”
“失敬失敬,骆兄好福气,随从都这般天人之姿。”
“哈,这可不是寻常随从。今日怎的不见付兄?”他好歹是叁元社的半个领头人,且素来善于表现,没道理不出席。
顾尔行眼神古怪,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听闻其父勾结光禄寺少卿谭文,贪墨朝廷贡品,已被刑部收监,付兄应是四处打点去了。”
骆清脑中灵光一闪,“他父亲莫非是露华园的付员外?”
“正是此人。”
骆清嘴角抽了抽,几个时辰前尚且鲜花着锦的园主转瞬间下狱,真是世事难料。
此时,松鹤楼二楼的雅间内,刑部尚书贺隆双眉紧皱,沧桑的脸上布满愁云。
他望着与自己品级相同的年轻人,为难道:“应真啊,并非老哥不予准信,陛下命叁法司会审,十分棘手,但凡能力所及之处我定会通融。”
裴屿真抬手又替贺隆斟了杯酒,“贺兄不必为难,弟只是担心谭兄在牢里会吃暗亏,请你关照一二。”
“此事简单,谭文这次恰巧犯到梁贵妃头上,别人怕是避嫌不及,唯独你还念着几分同窗之情,算他命不该绝。”
裴屿真入阁在即,这将是国朝首个未及而立的阁老,这份人情他自然会卖。
“我只尽些绵薄之力罢了,保他性命无忧即可,劳贺兄担待,小弟再敬你一杯。”
“哈哈,原也不曾见你吃酒,老哥哥今日倒是沾了那谭小子的光。”贺隆不禁开怀大笑,眼角的皱纹加深,爽快地一饮而尽。
﹏
自古人人爱八卦,官场也不例外。付章宗老爹贪墨贡品一事很快便不胫而走,叁元社众人无心笑闹,用罢晚膳便草草散会。
华灯初上,骆清揉了揉快笑僵的脸颊,朝身后侍立的陆迁望去,这人怎么像是没感情的机器,几日来都未曾见他笑过,骆清喟叹一声,“走罢。”
“是。”
“且慢!”她余光瞥到一抹石青色的颀长身影,隐约有些面善。那人正躬身扶着墙,侧脸呈现痛苦之色。
她走近一看,岂料这人竟是裴屿真。天呐!骆清简直目瞪口呆,这可怜的模样一点也不像那个身处云端的神仙座师。
“恩师,您身子不适吗?要不学生送您去太医院。”
裴屿真抬眼看见骆清,瞳孔不由微缩,费力撑起身子掩饰狼狈,“不必,歇息片刻便好,你且去罢。”
骆清瞧了眼他额间渗出的汗珠,还有那紧锁的眉,无一不昭示着他的痛楚。竟还这般嘴硬,也不知他怎会独身在此。
“关心恩师身子是学生应尽之责,您就别客气了。”欸?她怎么觉得这话有些耳熟?
裴屿真垂眸不语,浓密微翘的睫羽投下一片阴影,莫名添了几分羸弱的美感。
见他仍无反应,骆清只当他默认,座师这副样子被门生撞见难免失了威仪,由此产生抵触情绪她也可以理解。
“陆迁,帮忙搭把手。”
陆迁二话不说搀住摇摇欲坠的裴屿真,把人扶进马车。
好歹是自己座师,两人在官场中的关系形同父子,按理骆清自当好生侍奉。况且她也委实放心不下,只好坐近些扶住他的肩膀,以防他歪倒。
见他双目紧闭,帽子边沿被汗浸湿,她赶紧将他的帽子取下,掏出帕子替他把额上的汗珠擦拭干净。口中不禁问道:“恩师是哪里不适,可否告知?”
女子柔软的身子挨着他,清新的味道夹杂着一缕极淡的馨香钻入他鼻内,裴屿真蓦地有些恍惚,如坠梦中。
明明告诫过自己要与她保持距离,如今倒又这般贴近,心里有些麻有些胀,不可名状的情绪再次将他裹挟。
“恩师?恩师?”
骆清心脏不由揪起,这人该不会晕了吧?怎的毫无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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