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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讲话并不咄咄逼人,反倒在不经意间透着一种自上而下的谦和。

可正是这种不自觉的“自上而下”,使那份从容的谦和多了些并未刻意强调、却叫人不敢贸然挑衅的坚定威仪。

此刻他的眼底眸心频频闪过的茫然与惶惑丝毫无伪,但他言辞间与之矛盾的那种仿若附骨的自信与果决,显然是经年累月养就下来的习惯。

这家伙,从前定是惯做决断之人。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他手上有司家家主的令牌,他的护卫穿的是黑曜锦……能是什么普通人?

想透这层,又忆起早前叶盛淮曾提过一嘴,说这人在来屏城的路上自马上摔下来过,顾春心中那一星半点的怀疑几乎就消散殆尽了。

不过顾春不个莽撞的,即便信了他是当真失忆,也不会就此松口。“其实吧,我那时不过就是见财起意,但又及时克制住了自己的贪念。”

她半真半假地笑着虚应他一句,右手指尖无意轻点着脖颈的伤布。

“你骗人的。”赭衣公子顺着她的动作瞥见她颈上的伤布,指责的话语因心虚与自责而无端失了三分底气。

明知她刻意打岔不过就是为了避开那枚令牌不提,他也只能先按下心中的急躁,顺着她将话转开。

“我可是有名的童叟无欺小旋风!”顾春伸手碰了碰桌上的药碗,一面揣测着这人的来路,一边犹豫着要不要替他将这碗汤药再热一热。

赭衣公子见状,连忙自觉地端起那药碗,疑惑皱眉:“什么小旋风?”

“没事,就是随口诌个名号,显得朗朗上口又威风凛凛,”顾春脑中并无片刻空闲,口中却嘲笑道,“这碗药我可还没替你试过毒,若是毒死了不能赖我啊。”

赭衣公子暗暗瞥了她一眼,大约想到自己眼下有求于她,只好忍气吞声、逆来顺受:“你早前说过,这间医馆是你家的,替我开药的人是你师兄。我既只信你,那自然要信你家医馆。”

晨间他虽突发高热,神智却是清醒的。当时她自说自话般絮叨了许多,可其中不经意间透露出的一些重要讯息,他几乎无一遗漏。

“哎我说你……什么鬼脑子啊?不都失忆了么……”顾春忽然收声,目光呆滞地望着他。

——三日前收了个病人……左肩有长/枪贯穿伤……紧跟着就带伤骑马朝屏城来……

叶盛淮晨间说过的话蓦地又在她耳旁响起。

顾春怔怔打量他身着的赭色沙毂禅衣,半晌后在心中大骂自己一声蠢货。

那制式,分明就是布甲啊!

醍醐灌顶的顾春不着痕迹地放下托腮的手,缓缓坐直,眼帘轻垂。

晨间喂药时,他的肩上渗出了血。

长/枪贯穿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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