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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权哼了一声,道:生于深宫,成于妇人之手,孤便是实例。我连京师都不曾出过,何况边陲重镇?

他面色悻悻,许昌平只作未察,干咳了一声接着说道:而李氏其人,出自高门,又是当年科举中的探花。起初以文官领军职,其后又以军职转枢部,枢部转吏部,终至入相。与旧贵相较,自属后起新秀,然朝中军中两头勾引,又与齐藩丝连不断,阳奉阴违,首鼠两端,把持省内,使参知平章皆同虚设,全赖部中吏刑二衙与之抗衡,只是如此一来,又使政令难行,虽天子诏敕,不免屡成虚空。

他抬头看了定权一眼,右手按了按膝盖,方冷笑道:外有强将,内有强相,卧榻之侧,酣眠虎狼,殿下如处其位,可能得一夕安寝?

定权目视远方,良久方抬手道:主簿起来说话。

许昌平站起身来,大略整了整身上服装,走到定权身后道:陛下欲除李氏,效周天子直掌六卿以抗外强之念,想来并非起自这一二载,无非是借着殿下的处境和人事,坐得其成罢了。只是此役施行,殿下在明,而陛下处暗,此役一毕,恶名尽数殿下,而隐利归于圣上,臣妄忖殿下的委屈和不平,怕不止于藏弓烹狗,更在祸由自揽,却终究不免与人作嫁。

定权年来心中所虑所恶,不妨被这个七品小吏点化得明明白白,一时间连两太阳都突突乱跳,摇头笑道:主簿这话,若无凭据,果然酌尽黄河之水,也洗不去一个谤君的嫌疑了。

许昌平在室内踱了几步,但见陈设并不奢侈而洁净却如明镜台,想象他平素为人,不由笑道:殿下若硬要臣说凭据,臣愚昧,只敢妄测譬如本朝前星正位本在延祚宫,距离臣奉职的新衙门仅隔一道御沟,一堵宫墙,可臣今日谒见殿下之所,为何却在此既无水亭,亦无火箸之处呢?东宫修缮两年前便已竣工,陛下何以迟迟不诏殿下还宫,怕未尝没有给殿下行方便的苦心在其间罢?

走到定权面前,止住脚步,又道:又譬如本朝制度,太祖所创,东朝宫臣,上有詹府,下辖两坊一局,员属皆由朝臣兼领,职事相通。圣虑长远,所为者,无非系宫臣朝臣为一体,不至使东宫班贰另成体系。陛下明知吏书大人为帝师门生,又有交游之嫌于旧贵,何以竟使吏书为詹府领袖长达四载,至今方予解散拆除,而使昌平晚辈小子,始有机缘侍奉青宫,这其间的深意,也是臣辗转反侧,揣摩不得的。

定权依旧摇头咬牙笑道:主簿这话还是不近情理果如主簿前言,或者在主簿眼中,孤竟然愚顽至斯,不察陛下圣意而甘为逐兔走狗?

他迄今不肯松口多吐一字,许昌平只得叹气:如今情势,将军在外,殿

下留京,陛下欲以殿下束将军;而将军欲以殿下抗陛下,殿下身处其间,极力斡旋之余又要谋划自保,风波险恶,行路艰难,可想而知。李狱之后的祸事固为远虑,如剑悬顶,波及未来。而李氏齐藩之祸却属近忧,如剑指喉,危及眼下。殿下先谋保全,再图将来,策划英明,见识长远,岂是臣能够全然领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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