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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权直步入阁,阁内空无一人,他观看了半日那观音画像,又将手指无聊划过几案之属,抬手却见清洁如同玉镜台,指腹上没有沾染半粒尘埃,心下释然,忽闻身后一女子如白日见鬼一般,惊声呼道:殿下?太子殿下?

定权转首看她,似觉略微面善,问道:你是何人?那宫人半日方回过神来,向他跪拜行礼,答道:奴婢名叫夕香,是服侍顾娘子的人。定权点了点头,向那佛像前坐下,仔细搭好衣摆,问道:你家娘子何处去了?夕香答道:顾娘子正在沐浴,差奴婢前来取梳篦,奴婢这便去摧请。定权微微一笑道:我便在此候她大驾,你也不必回去了,就站在此处服侍好了。夕香愣了半晌,忙答道:是。走到他对面站立,觉得并不合礼,忙又走到他身后侍立,仍觉芒刺在背一般,只是不能安生。

定权见她一副久不见生人的模样,手脚都似无处可放,遂笑问道:你跟随你家娘子多久了?夕香扭捏答道:奴婢从在西府起,便服侍娘子。定权略一沉吟,道:有五年了?夕香不想他仍记得这般明白,连忙笑道:是。定权问道:你这名字是你家娘子取的?夕香不解他为何这般发问,陪笑道:不是,是入宫时周总管周大人取的。定权微笑道:君结绶兮千里,惜瑶草之徒芳。倒是一语成谶。夕香不明他说些什么,只能低头陪着干笑了两声,忽然想起一事,忙道:奴婢去为殿下奉茶。定权好笑道:此时才想起来,早已晚了,便不劳了罢。正说话间,便闻阁外一宫人又扬声催问道:夕香,等你拿把篦子,等了几时也不见人影,又何处躲清闲去了?接着便是一个女子温声劝道:不妨事的,我回阁内梳也是一样。那阁子外便转过二人来,其中身形窈窕者正是阿宝。

她一路行近,一路发梢还在向下滴着清圆水珠,方入阁门,便停住了脚步。她看见他正端坐在那副画下,嘴边衔着一丝似是而非的笑意,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自己。他的一只手正摆在佛前贡案上,不知缘何,她只觉得他下一个动作,便是要伸手将那插花贡瓶带翻在地。

然而他始终并没有动作,只是如佛像一般倨傲地坐着,目光在她眉眼间微微游移。她亦始终一动不动的站立,如生菩萨一般不发一语,仿佛与他隔着极远的距离。

定权的嘴角终于略略向上扬了扬,似是想笑,却站了起来,慢慢向她走去。她既不进前,亦不退后,仍然固守原地,如同认命一般,等待着他恩断义绝的靠近或是法外开恩的停止。他每走一步,她都可以听见,自己用四年时间堆积起来的那份虚妄的希望和感激,便如薄冰一样,被他一一践碎。

定权径直走到她面前,展手与她顶心持平,与自己略比了比,笑道:你似乎长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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