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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蓦然想起太子问过的一句话:假如这份仁慈是给主簿的,主簿也不需要么?

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其次不辱辞令。至今时,这形形色-色,种种条条皆被他用自己的肉身一一验证羞辱。近三十载的人生中,衷心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疼痛,以致指骨的断裂,胫骨的断裂都相形见绌,以致一切过去坚持的信念都摇摇欲坠如风中败叶。他终于忍无可忍地呻-吟出声。

耻辱有具象,也有声音。

李指挥下令解除了刑具,军士捧上了大半盆带冰的融水,径直将罪人的刚获解脱的双手浸入了水中,鲜血瞬间融去,骇人的肿胀也顿时消除了不少。这样处理,适才已至极限罪人似乎又可以再承受新一轮的锻炼。更何况半盆冰水兜头浇下,连带罪人的精神都清明了不少。

于是接下来便是新一轮,鲜血,断肢,呻-吟一一再现,定权忽觉自己的嘴角上,亦满是血腥气。或许是因为天子在面前,真正酷烈的刑罚都没有呈上,但是十根不起眼的竹木,亦足够演出一堂血腥的闹剧。

皇帝不知思想起了什么,面色亦稍有不快,他的手指忽然敲了敲案面,金吾军士再次放松了刑具。

指挥知道皇帝的心思,所以察言观色后代替皇帝发问道:皇太子殿下将玉带赐给你的时候,可否对你说了些什么话?

罪人浑身脱力,目光恍惚,摇了摇头,奋力从齿缝中咬出几个字:没有。

指挥接着代替皇帝发问:但是或有人指认,皇太子将此物赐你时,言道日后事成,许你异姓王爵。

许昌平惊诧万分的望向堂上站立的定权,皇皇灯火下对方光洁的面庞却没有一丝波澜,自然也不可见惊恐,愤怒,委屈与分辨的冀图。

他们相知已整六载,他们拥有共同的血缘,这样的示意足够已经引起他的警觉。

罪人的目光开始闪烁,呼吸也开始粗重,没有呼喊冤屈,甚至没有摇头反对。精明的指挥知道人犯的动摇和崩溃往往只在一瞬间,换言之,自己的功勋和业绩也往往就成就在一瞬间。他示意,竹木再次逼迫式地收紧,而这一次,鲜血却突然从罪人的齿缝中踊跃淌出。

刑者先于君主和长官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上前扳开了罪人紧咬的牙关,愕然回报道:陛下,罪臣咬舌了

话音尚未落,适才一语不发的太子忽然厉声喝命道:李指挥,叫他们卸了刑具!速去传太医!

皇帝挑了挑眉毛,冷笑道:太子殿下,近来好壮的脾气,这是朕的亲军,不是你的家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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