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莎郁闷地顿了一会儿,接着用藤蔓划出一个叉,表示自己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
苏涅歪歪头,又恶作剧地一般拍拍艾莎的鸟笼。
“你现在该祈祷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要不然‘回响’绝对会把那些东西透露得一干二净。”
艾莎现在没有人形,只有一根比手指要细一点的藤蔓,真要说的话,是没办法看出现在是什么神情,但也许是因为之前精神域有过‘交流’,即使苏涅看不见他的表情眼神,也能大概读出他现在的想法。
艾莎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慌,镇定的仿佛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甚至还自若地再往鸟笼不完整的纹路上添了几笔。
片刻后,苏涅才猛然反应过来。
他不是没有隐秘的想法和欲望,之所以毫不避讳,是因为——
绒羽柔顺的夜莺突然炸起了毛,黑色豆豆眼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还在造鸟笼的无辜藤蔓。
“你——”
话还没说完,突然感到一阵头重脚轻,四周的日光和浅绿浓翠的颜色变得飘忽,像几抹云彩一样从苏涅的眼前溜走。他不受控制地闭上眼,感到四周的水声和林叶摩挲的声音都远去了,陷入一瞬间的岑寂。
然后,溪水哗啦四溅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安静。
苏涅得以睁眼。
四周的场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与神域相同,仍然是一个苏涅熟悉到刻进骨子里的地方。
静谧的月光笼罩四野,密林在月色下隐隐绰绰,歪斜扭曲的树枝既像哭嚎恶魔,在另一个角度看,又仿佛少女婀娜的倩影。光线顺着浓郁的树冠泼洒在森林边缘一条湍湍流动的溪水上,映出水底岸边圆滑的卵石,照出溪水波光粼粼的颜色。
苏涅这一次不是鸟了,但也并没有恢复成年男性的身体——他凭空矮了一截,裸露出的手臂细瘦仿佛骷髅,伶仃的小腿没在水中,冰凉凉,而脚底触碰到滑溜溜的石头,一个不小心就容易站不稳——他刚要睁开眼的时候,正巧没有站稳,整个人摔在了水里。
好在水并不深,连够苏涅的肩部都勉强。而此刻正好是最炎热的夏季,傍晚炎虫叫个不停,光站着就不停的流汗,摔进水里也不会得病,反而更清爽。
苏涅坐在水中,有些怔愣。
他先是仰头望了眼高悬的弯月,又低头瞧了眼对岸蹲在草丛中的小怪兽。
他也想过‘回响’会捕捉到关于他的什么回忆和欲望,或许是‘书’,或许是十六岁那个烈火燃烧的夜晚,或许是在风雪原野上,或许是亲手杀死范伦汀娜的那一天……
但是他没有想到,被‘回响’抓取出来的,是这样一个宁静平和的夜晚,是这样一次普通寻常的事情。
距离‘书’的最后一块碎片毁灭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多月,直到此时此刻,在如水的月光下,在对岸小怪兽安静的‘注视’下,苏涅才意识到——故事终将落幕。
他以前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待在灰塔之上——他曾经受刑的地方,没有事可做,炽烈滚烫的火舌会如幻觉一般卷着小腿蔓延,将他拖入无穷无尽的回忆地狱。作为旁观者,他观望了自己的受刑现场千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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