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地的公公和宫女异口同声,肃然义愤道:娘娘明察秋毫,未雨绸缪,那德妃断翻不出花儿来!
何贵妃昂着头起身,走到窗侧挂着的鸟笼前,窗外是长廊和园景,笼子里养着金丝雀,以及从拨拔力国,昆仑奴进贡的灰鹦鹉。它们从方才起,就一瞬不瞬地盯着何贵妃,此刻贵妃走来喂食,便扑腾翅膀转开眼睛。
那灰鹦鹉非中原品种,花色艳丽极具赏玩qíng态,学说话也是顺溜,肃然义愤道:娘娘明察秋毫,未雨绸缪,那德妃断翻不出花儿来!
何贵妃听得舒坦,花瓣唇一勾,冷艳如罂粟:中宫那边想必是要敲打的,本宫倒看看,德妃受不受得住!
她从待字闺中时,便与皇后比了十几年,何贵妃对这个死对头的深沉心机和周全手段,丝毫不怀疑。不必她亲自动手,皇后自会教德妃做人。
晋国后宫,已被德妃搅乱了一池chūn水,异国也是惊疑不定。
北燕京畿,涿郡。
涿郡丞相府,一个穿青色袍服的中年男人趿坐在地,棋盘对面的七王高临正倚着胡chuáng,二人面前的棋盘上,黑白胶着,难舍难分。
二人还在沉默,不知是沉默棋局,还是沉默听说来的消息。
他们旁侧的人跪在地上,有些不确定:那个德妃,死而复生后,做事实在难以捉摸,除了和后宫女子勾勾搭搭,并没有旁的动作,更没有什么经天纬地的手笔、惊世骇俗的举动。令人百思不得其意。
葛丞相和七王爷高临相对无言。
赏百花,抱妃嫔?
葛丞相一着棋落,沉吟半晌,找了个合理的解释,不知道是说服自己还是说服别人:难以捉摸,或许就是她的动作。大司命呢,如何打算?
大司命如常,后宫尚无人察觉。她也说没看透德妃在做什么,兴许是障眼法,所以谋了一个计划,必可以借助紫微之手,得知九星是哪几个妃嫔。
是何?
下旬是晋国皇帝生辰,宫中必有一宴。大司命已经布置好了,宫宴当夜,便可见分晓。她说,若能找齐九星,即刻灭杀。
高临闻言,笑道:本王不日便动身,去往长安,你叫大司命且静待我吩咐。九星妃嫔,以及赏百花抱妃嫔的女星君,他还是想亲自瞻仰的。
高临把玩着白色棋子,笑容不变,眼中逐现狠戾:既然九星落在晋国后宫是天命,那我们也可以摧毁天命。
晋国、北燕、北夏、西魏、西凉、南诏诸国jiāo乱,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天命又如何?
我筹谋数载,当谈笑间灭你国运!
晋国,长安。
靠近西苑的豹房里,萧怀瑾喂过了老虎,马球将在豹房外求见,他亦没兴致召见,叫退下了。
吩咐仙居殿,夜里掌灯。
。
入夜时分,白昭容等在仙居殿外。她一袭云色绡纱高腰襦裙,夜风中广袖飘飘,玉色披帛与三千青丝随风飞舞,半遮了眼睛和红色泪痣,整个人仿若随风登仙而去,与仙居殿之名倒是吻合。
萧怀瑾偶尔会担心她不告而别,就像记忆里的皇兄,漆黑的梦境里,看到他来向自己告别,依然是神色淡淡,叫自己做一个好皇帝。自己问他,你成仙了吗?却再也没有余响回音。
现今,白昭容是这宫里,唯一真心待他的人了。
萧怀瑾散着步到来时,白昭容一展笑颜,清丽如净水之莲,额心的莲花花钿在火光下,亦生动璀璨。
然而走近两步后,她迟疑了一瞬,如水的眼中闪过一抹道不明的qíng绪:陛下身上有脂粉味未去?
还不止一种,天子陛下向来不喜与女人过多亲近,这一夜居然像是在脂粉堆里打过滚一样,周身溢满了各色香气。而他竟然没有因此犯病。
高位妃嫔见识多广,多不敢用香,以防宫斗陷害。像丽妃那样爱美成痴的,天天换着熏香,已经算是异类,要美不要命的。倒是下等的小宫嫔,喜用香的多。联系宫中传闻,她已经心念百转猜到了大概,然而,却怎么也没猜到
婉娘,朕觉得困惑。萧怀瑾道。
白昭容诧异,鲜少见到萧怀瑾如此,平日里他总是有些郁愤压抑的,然而眼下,他似乎快忘记那些埋藏入骨的郁愤了。
可是有人冲撞了您?白昭容柔声问道。
天子陛下摇摇头,冲撞算不上,只是颠覆罢了。
白昭容见状,抬头和苏祈恩对视一眼,才轻声道:三郎为何事困惑?
三郎,即是当今天子的序齿。他张口,却一下子顿住。
他记忆中的女子,都是后宫妃嫔,充斥其间的永远是不尽的yīn私陷害那些在他面前的笑意盈盈,不过是逢场作戏、虚伪假意罢了。
可是今天,他才赫然发现,原来他看不见的地方,原来那些女子,也能肆意欢笑,也能和睦得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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