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眉二字给萧怀瑾带来的是黑暗的回忆,他又想到了那个欠揍的土匪头子,在煌州追得他灰头土脸,忍不住咬牙切齿地笑了:此人虽为女子,竟不输于豪杰,带头冲锋算是好手。
其他妃嫔听得分外不服,尹婕妤冷哼道:那又如何,此人仗着武力为非作歹,可见非仁义之士!若我有机会,倒想会会她,看本事究竟如何!既然武修仪那个对月涕泪对花吐血的大蒜jīng,都能降服得了屠眉,尹婕妤顿觉一种被埋没了的不甘。
不仅是她,几个会武的婕妤们纷纷燃起盎然斗意,摩拳擦掌想要和屠眉打一架,什么三千黑风军,若让她们出宫当土匪,三万黑风军都不在话下!
萧怀瑾微笑地看她们,他记得前年生辰宴上的婕妤护嫔,彼时虎豹房里的猛shòu被引诱至殿中,几个婕妤面对豹子毫不退却;且后来马球场上,也是有战术有配合,可见无论勇气还是智慧,她们都是不逊于屠眉的。
可惜她们大好韶华却在宫里,纵有才能却也无处施展。萧怀瑾对此分外感同身受,他自己就是如此,明明向往纵驰疆场,却要担起皇位的重任。因此见她们不能施展才能抱负,不免替她们觉得惋惜:这样想想,郦家的女子们,倒真是幸运了。
他说起郦家,谢令鸢想起在长留差点被当流匪剿了的乌龙,还有那供在宅内的十二娘子祠。殿内众人听得安静,丽妃不可思议道:那郦家的十二娘子祠,竟然现在还有人祭拜吗?
她当然也是听家里人说过十二娘子力挡敌人、自碎尸首以保全城百姓的故事,小时候当前朝轶事听的,却没想到郦家竟然真的给她们立了祠。儿时的传说成为真正的存在,甚至与自己身边的人发生了jiāo集,不免有些恍惚。
我去拜过。郦家姑娘们也令人艳羡,她们可以随意出远门。谢令鸢看着她们不可思议的神色,感慨道:郦家三房的庶女,和她的兄长千里迢迢押运粮糙来到并州,这次还立下了军功。对了陛下,她和您应该也是旧相识吧?
妃嫔们心qíng已经复杂到无可言表,齐齐看向皇帝。
一个高门华第的庶女,纵然出身比很多小门小户的嫡女要qiáng,也不该是能随意出远门的程度。郦家的风气为什么这样也不能说是不好罢,应该说是宽松?
当然有羡慕,更有嫉妒,因这种事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有人喃喃道:她们族中出了十二个女豪杰,也真是沾了光,才得以这样这话酸溜溜的,但也有无可奈何。纵览古今,一个时代又能出几个郦家娘子军,几个张将军?那自由是郦家女子用命挣来的。
算是勉qiáng相识吧,萧怀瑾想起郦依灵潜伏在他的流民军中,这演技这胆气,也是溜溜的。他轻笑着点头:她身手不错,文武全通,头脑伶俐,从拓跋乌手里夺回高阙塞后,城内失序,她还帮了不少忙。是个可塑之才。
听到他这样评价,妃嫔们已经不仅仅是羡慕嫉妒了。区区一个高门华第的庶女而已,论出身、论教育,她们在座这些人,谁比她差?她们只是只是不像郦依灵那么好运,有个宽松自由的门第、身为女子被允许参与大事决策等等,不然,她们也许做得更好。
复杂的羡慕嫉妒和不甘,甚至有人摩拳擦掌跃跃yù试。
林昭媛安坐一旁,见这些往日高傲的嫔妃,如今仰着脸满目憧憬,听谢令鸢讲述外面大千世界的风光,好像没出过山的土包子一样。她起初还觉得有点可笑,逐渐又琢磨出一丝可悲的意味。
她忽然有点懂谢令鸢了。
一个人倘若失去了眼界,真正是世间最可悲可怖之事。更可怕的是,自己尚不自知。好在谢令鸢让她们意识到了这一点,让她们对宫外的世界产生了向往与渴望。
她无法漠视她们眼中的光彩。
金乌西沉,广寒初上,萧怀瑾也陪着她们聊到了戌时,从长留的乌龙到并州的生死一线。外面已经掌了灯,他淡淡笑道:虽说你们德妃总是讲别人的好,但这趟在宫外,她与何贵妃、武修仪等人,也都是功劳匪浅。
下午陪着她们聊了这么久,忆苦思甜,也就是为了此刻。
所以朕与太后商议,萧怀瑾环视一圈,缓缓道:决定册立德妃谢氏为后,以彰其贤,为六宫之表率。
他话音甫落,原本正热闹一时的殿内,忽然寂静了片刻。
有人面色微变,有人面面相觑。
她们听外面的事听了这么久,皇帝再提出册立德妃为后,谁能说什么?在座高位妃嫔中,有谁陪着皇帝,吃过这些苦头,立过这些功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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