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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德妃为后是众望所归,但朝廷中反对的声音依然不少。

于是册立新后之事,便又被压着,毕竟勋贵党势大。

何家没有亲自站出来反对,只指使了礼部官员,依照皇庭规制祖训提出种种不妥。

曹相也没有亲自表态,但是萧怀瑾得了消息,曹呈祥这段时日和谢家走动得近了些。

自从曹姝月死后,曹相本想举钱昭仪为后。虽然钱持盈前面还隔了五个妃子,但她毕竟也是高位嫔,且在曹后手下常年管理后宫账目,对宫务可谓熟稔。只是钱昭仪胆子太小,容易没有主见,曹相就很犹豫,怕她当了皇后还得费心给她安cha两个心腹,以免她被别人挑拨了。

他原本愁着钱昭仪扶不起来,谢家的态度却松动,捧谢令鸢总比捧何贵妃当皇后qiáng吧,捧捧捧!

而何道庚至始至终没有出面说过什么,只是冷眼看各方争论,哪怕他内心有一种qiáng烈的愤慨。

待请立皇后的舆论渐缓,他便寻了日子,去宫里觐见何太后。这半年来为了隐瞒皇帝出宫一事,他们也算是同进退,无需绕弯子,开门见山道:

太后,陛下出宫后,大娘子为了找到陛下,颠沛一路,跋涉千里,至今还留在并州。你却已和陛下私定,立谢德妃为后,该让大娘子何等寒心?你这心里,究竟还有没有何家?

何容琛由着他抱怨愤懑,阖拢案上的佛经,平静反问:放弃后位的,不正是大娘子吗?

何韵致那样聪明,肯定能料得到,倘若她回宫,何家定会以此为契机,为她争夺后位。于是她留在了并州,朝廷甚至派了新的文武官员去并州辅佐接替。

何道庚被她堵得一窒,偏开头去。何容琛继续问他:大娘子一向是极有主张的,她虽未回京,却托陛下给我带了信,你那里应当也有她的家书。她是如何想,你难道还不清楚?

又放软了口气:她既无意,便不要迫她了。

家族大事岂能论有意无意?何道庚气的就是她们这种任xing妄为:可是家族需要她,需要她这个后位!

可是这个代价是她的一生!何容琛打断道。

倘若是二十年前,她会毫不犹豫做这一枚棋子,只为家族长兴。她也确实这样做了。可二十多年太过漫长,经历了太多,她无法不改变,无法对重蹈她命运的侄女无动于衷。

何容琛从案前起身,直视何道庚,气势竟压过了他一头。她语气平稳,却言辞犀利直击要害:堂兄,有个问题我倒想问很久了,你这心里何家这心里,还有没有我和韵致,有没有我们姑侄俩?

她们不想做的事定要bī迫,她们所信任的所依靠的人定要斩断,只为让她们无法逃离家族的掌控。从前的何韵致看不分明,等到出了宫,意识到了这些,才生出逃离的心思,不愿再像太后那样,将一辈子时光掷于宫墙之内,让爱恨qíng仇在这bī仄的一角任其枯萎。

你何道庚被她问得措手不及,有些恼羞成怒,脸涨成猪肝色:你在说什么!

倘若你和伯父心中还有我们姑侄,我们心中自然也有何家。

长生殿门棂透进来的熹光,很有流年倒错的感觉,何容琛轻轻闭了闭眼睛,十四岁那年踏出广定伯府大门的回忆,还历历在目。

那也是个有着阳光的清晨,她怀着一腔烂漫天真,坐上了去京城的马车,车辙笃笃地碾过青石板路面,她心间忽然涌上极其的眷恋,拉开帘子后望,阳光将马车在地面上拉出一道长长的投影,与家渐行渐远。

这些年,我自认没有亏欠过何家。

汝宁侯何汝岱是她伯父,他是因什么而受拔擢,广定伯的爵位是因什么而进爵为侯。何家在短短的二十几年跃起,从原本并不势大的勋贵一跃成为权倾天下的外戚家族。

要不是何容琛入宫,流过产死过长子,也受先帝信任抚养皇子,使何家能够借此谋势,壮大权柄,顺遂帝意剿灭吞并韦氏,何家也不会走到今天,有这份荣光。

何容琛要算账的话,何家还真跟她算不清这个账。

但若是走到算账这一步,也未免生分,除非是决裂了。

因此何道庚冷冷地提醒她:你因什么缘故受到先帝宠信,得以成为太后,是谁在背后支撑你,也不要忘记!你身为何家女子,该为家族做的难道还委屈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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