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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那一队森绿渐渐弓腰行远,陆安海这才抬脚往边上的东二长街上拐去。

傍晚下过一场大雨,这会儿天际月光黯淡。七月末了的天,总是带着一丝凄索的yīn霾,自从宫中传出来闹鬼,夜里头宫女太监们能不出来走动就都不出来走动。

东二长街上空空dàngdàng,他走着走着,步子就慢慢停下来。

前边的昌祺门边站着一道斜长的小影子,他抬眼一看,就看到四皇子楚邹端着腰板儿,怔怔地站在那里。穿一袭枣红白虎章纹圆领小袍,黑亮的头发整齐地束在头顶,横cha一支白玉小簪。似是一路躲开人群小跑而来,那皂黑的靴面上沾了几颗泥点子,正抿着小嘴儿,目光明睿地看着自己。

天钦皇帝膝下四个皇子,皇长子隽雅持重,老二有点像齐王,带着点英勇锐气,老三宽仁柔弱,唯有这第四子最像他。看着似乎瓜呆,满脑子天花乱坠不着边际,整日没心没绪,其实把什么都装在自己那颗小脑袋里,不动声色地观看着周围,城府亦最深。

若非那天陆安海偶然亲眼所见,他是压根儿想不到这个每日在乾清宫一脸不qíng愿地吃着自己糕点的小子,竟然是隔三差五在二所院里偷食的小耗子。

小祖宗诶,惹的祸还嫌不够大。

陆安海很恭敬地,卑微地对楚邹哈了哈腰:奴才给四皇子殿下请安,眼下才下过一场阵雨,地上雨水打滑,殿下还是早些回去歇息。说着就弓着腰从他身旁过去了。

老太监。四岁的楚邹对他其实是满怀敌视又畏惧的。敌视的是他的冷血与狡猾,畏惧呢大概是因为自己被他看穿了的那些小伎俩。

一场法事做下来,他四皇子声名在外,想瞒也瞒不住。

楚邹在背后紧追了两步,小小的人儿笼罩在陆安海老朽的yīn影里:你把她藏在哪儿了,她主子爷想见她!

他咬着唇,信誓旦旦,自己把她归去了自己名下。

嘿,小子,你还好继续打听她。两顿不给你糖糕吃,竟就下狠手拧她的腿窝窝。恁小的小丫头,经得起你这个在娘窝里喂了一年半奶的小崽子手劲?若非那丫头命里横,我老太监又赶来的及时,那小脑袋被你移到chuáng边,再稍往下一滑,面朝地咯嘣一下,连哭声都不带就能断气儿。

陆安海恐怕楚邹摔倒,回过头来:她?四皇子问的是谁?老奴才在宫中当差虽然年岁已久,认识的也就御药房魏钱宝一个。殿下若是找人,不若去问皇后娘娘身边的桂公公。奴才还是那句话,天晚了,该去吧。

他不软不硬地打着含糊,勾着老腰又往前头走。

楚邹就生气了,笃定这老太监不是把小麟子藏起来,就是已经把小麟子扔井里去了。

他看着陆安海的背影道:你带我去见她,不然我把先头的事儿和我母后说,看你这个苦眼瓜子老太监还能把她藏哪儿。一边说一边摇了摇手上的木铃铛,语气霸硬起来。

小子诶,果然够狠。

陆安海步子一顿,缓缓回过头来,呆呆地立在空寂廖的东二长街尽头。

楚邹顿时又有些怯惧,怕他忌恨自己嫌弃他长得丑。忽而绞着木铃铛,嘟着小腮帮近乎扭拧道:本皇子上回打她了。我想拿东西给她玩儿~

陆安海闭着嘴巴不说话,末了嘴角略略往上一勾,哼,小东西,也不知是好命还是歹命。

自在前头默默走路。

楚邹愣了一瞬明白过来,连忙小跑几步跟上,在他身后隔着一段距离静静尾随。

第17章 『壹柒』他来见她

从东二长街走到尽头,出千婴门往御花园绕,路过东筒子再往贞顺门里穿,这一路百转千回,楚邹颠着小碎步,眼看都要绕晕了,陆安海才在一处幽晦的僻院门口停下来。

那门上落了把铜锁,用细铁丝绳绑着,院里院外静悄悄,像是没有一丝生气。楚邹缓缓移上前来,有些怯懦地看着陆安海微胖而歪的背影,杜撰他是不是要在这里杀人灭口。

陆安海心知肚明,也不开口请他。那锁原是故做的假象,他把细铁丝扭开,抬脚跨进门就往里头穿。

小子心黑,竟然拿自己的老命做筹码。这一路上黑灯瞎火孜孜不倦地随过来,他倒是小看了他的毅力。外头看着呆清寡言,内里可见是个狠角色。

陆安海在小麟子被欺负的当晚其实并没有换地儿,后来是又发现三皇子楚邺竟然不时地也在院外探头探脑。这才临时趁值夜的当口,匆匆忙把她移到这东筒子尽头的淑女院里来。

那天楚邹掐哭她时正值顺贞门里人进人出,隔天便传出乾西五所里头闹鬼,有类似女人的萋萋哭啼。后来宋千户派禁卫军进来走了过场,他就没敢再继续回来收拾。大热天的,原想着那给丫头泡甜水的糕儿早晚得烂,哪儿想没几天就被皇帝爷的一群小皇子给撞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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