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福依言在她身边坐下。太后握着她的手,说:瑗瑗,以后你要学会更温和地与人相处,不要处处与人争斗,说话也要委婉一些,须知有时无心的一句话也会产生树敌的严重后果。
我不怕。柔福倔qiáng地说:我争的必是有理之事,骂是也是该骂之人,就算有人因此与我为敌,但我是长公主,他们又能奈我何?
太后忧伤地看着她,忽然有两滴泪水坠下,握着她的手也更紧了:我如今最不放心的就是你。我若走了,以后谁来保护你呢?
九哥。柔福凝视太后,双眸澄净晶亮:九哥会永远保护我的。
太后又是一声叹息,说:瑗瑗啊,有几点你必须牢牢记住:一、官家是皇帝;二、官家是你哥哥;三、官家首先是皇帝,然后才是你的哥哥,除此外不会再是你的什么人。
柔福听了沉默不语,既不表示记住了也不出言反驳。太后又深深看她一眼,又道:以为自己可以用感qíng去改变一个男人,是女人最容易犯的错误。我曾花了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一段生命去理解这句话,希望你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柔福若有所思,半晌后道:未必每个男人都不可改变罢?
太后摇头,正yù再说,忽听赵构在外问:母后,药服了么?儿臣可以进来么?
太后便咽下了yù说的话,向外道:官家请进。
赵构甫进门便看见了倾在地上的药液,脸色顿时一变,问:瑗瑗,这是这么回事?
太后抢先道:不关她事,她端着药劝我饮,我推却时用力过猛,便把药打泼了。
赵构立即转身朗声传下口谕:速把夏振国召入宫再为太后开方。
不必了,太后摆手道: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你们都出去罢。
赵构再三细省太后面色,觉得似乎要比先前略好些,才答应道:儿臣就在外厅候着,母后有事唤儿臣便是。
太后点头,赵构遂让柔福一同退去。柔福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太后,忽然又转身行至太后chuáng边跪下,郑重地叩首,随即清楚地唤道:母后。
太后微笑,温柔地看着她,说:好孩子,你也去歇息罢别忘了我的话。
第二章 吴妃婴茀鼙鼓惊梦 第二十一节 选储
绍兴元年四月庚辰,隆祐皇太后孟氏崩于行宫之西殿。
赵构哀恸甚久,下诏曰:隆祐皇太后应行典礼,并比拟钦圣宪肃皇后故事,讨论以闻。朕以继体之重,当从重服。命大臣要按当年向太后丧礼规模为隆祐太后治丧,自己从重服为太后戴孝,并辍朝一月不御正殿。
五月癸卯,经朝中侍从、台谏集议,上隆祐皇太后谥曰昭慈献烈后。
太后平日对宫妃、宫女太监都宽厚仁爱,宫中之人也对她十分尊敬爱戴,本就因她的逝世而很感难过,又见皇帝竟然哀恸到辍朝一月的地步,更是不敢怠慢,纷纷争相哀哭守灵,竭力显示自己的悲痛之qíng。潘贤妃与张婕妤更因上回未肯割ròu以救太后之事深感不安,惟恐赵构再度追究,便自觉地披麻戴孝日夜跪于太后灵前,每次赵构一出现便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qíng,然后相应地垂泪掩面,或大放悲声或低声啜泣,就怕他怀疑自己不够悲伤,显得不够孝顺。
婴茀割股后第二天就全身发烫,高热不退,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赵构命人jīng心诊治后才渐渐好转。待清醒后一听见太后驾崩的消息,婴茀顿时大惊失色,不顾宫女的劝阻挣扎着起身,让人搀扶着自己,qiáng忍着晕眩恶心之感和腿上剧烈的痛楚,拖着倍感沉重的身躯蹒跚着赶去太后寝宫哭拜。
赵构见她这般模样便叹了叹气,温言对她说:你身体未痊愈,还是回去卧chuáng休息罢,有此心意已够了。
婴茀却摇头道:莫说太后是官家母后,即便只是普通人家的夫人,归天之时身为媳妇的我等岂有不来守灵送终之理?
她坚持留下来跪着守灵,赵构也就由她守下去,但到夜间还是命人qiáng把她扶回寝宫休息。
柔福在太后驾崩当日亦不禁落下几行清泪,但很快止住,也并不再哭,守灵戴孝也按定制行事,不刻意qiáng调自己的哀伤悲痛,宫人见此略有微辞,她亦我行我素毫不理睬。
元懿太子赵旉薨后,因赵构再无皇子可立,皇储之位便一直空着。绍兴元年六月,尚书右仆she范宗尹奏请赵构于宗室子中择有资质者养于宫中,称储君乃一国之本,一日不立择朝野不安,陛下应早定太子,以安天下人心。
赵构先是沉默不语,在范宗尹再三询问下才开口叹道:太祖皇帝以圣武定天下,而其子孙倒不得继而享之,如今子孙零落,其qíng堪悯。仁宗皇帝无子,便立其侄为储,是为英宗。朕若不为天下苍生计,取法仁宗,何以慰祖宗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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