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询道:金人先以数百骑进攻天长军,统制任重、成喜临阵脱逃,率近万士兵逃跑得gāngān净净。官家随后派去的江淮制置使刘光世虽有御贼之心,可麾下士兵却无斗志,刚一jiāo战就纷纷败下阵来。几个时辰前天长军已经被金军攻破,听说金将玛图已经接令,先率一批骑兵来攻扬州了!
康履连连叩头道:官家快起驾离城吧,诸将皆在外,扬州兵力实在不足以抵御金人铁骑进攻呀!
赵构蹙眉问邝询:玛图率领的金兵现在何处?
邝询答道:据说已经动身,现离扬州不过十数里。
赵构点头,立即命邝询道:备马!又对康履道:将朕的铠甲取出!
二人答应,各自去准备。婴茀也很快穿好衣服出来,赵构让她速回房换戎装,待略作收拾准备好后,赵构便策马带着婴茀、康履、邝询等亲随五六骑出宫yù离城。行至中途赵构忽然问康履道:金匮中的东西都带出来了么?
康履道:官家放心,玉玺、几道重要诏书和珍品字画一件没落!
还有呢?赵构颇有些紧张地问:最下一层有个小小的桃木匣子,可也一并带出来了?
康履愣道:最下一层?奴才没注意到
赵构怒极扬手挥鞭重重落在他身上,然后立马转身朝行宫方向驰去。邝询康履急唤他道:官家使不得!现在没时间回宫了!但赵构毫不理睬,头也不回地飞速驰向行宫,婴茀反应过来后立即跟去,剩下几名宦官纷纷叹气,很是为难,不知是否该随赵构回宫。
赵构直驰回寝宫,取出金匮中匣子后珍重藏于怀中,然后迅速上马离宫,婴茀始终紧随他而行。原先尚在睡梦中的宫人此刻也闻声而起,见赵构着戎装行色匆匆立即便惊惶起来,有几个大胆的追着问:官家要驾幸哪里?可是要离开扬州么?赵构并不作答,紧锁双眉沉着脸策马疾行。宫中顿时大乱,宫人们纷纷争相涌出,星散于城中,城中民众见了忙询问发生何事,宫人便答:官家走了!肯定是金人攻来了!于是满城哗然,人们都立即收拾细软拖儿带女驾车驭马地蜂拥出城,不时发出的惊惧呼声与jī鸣犬吠、什物破碎声jiāo织在一起,天尚未吐白城中却已沸腾起来。
此刻赵构与婴茀身边已无侍从,越来越多的行人争先恐后地赶了上来,与他们并辔而驰,还不时冲撞,大敌当前人人都抢着逃命,哪里还会把原先敬畏的皇帝当回事,赵构几番被他们挤撞尚能抵住,但婴茀所骑的马身形较小,她又是女子,在一窄路出口处险些被人挤下马。赵构见状伸手将她揽到自己马上,再奋力鞭马突出重围直奔城中南门而去。
一到南门便见康履等人与宫中禁军早已把持好城门两侧,不放人轻易出去,见赵构终于赶至才松了口气,忙命禁兵qiáng行架开人群,辟出条通道,请赵构先过。待赵构及几位宦官、将领一过,连禁军都没了分毫秩序,一个个像普通民众一般争着扑出城门,其余臣民也立即一涌而上,城门瞬间被一gān军民塞得满满的,争执推搡间被踩死或被禁兵刀枪所伤致死的人不计其数。那日的太阳便在扬州震天的哭嚎悲泣声中徐升而出,淡淡的光线映着地上的斑斑血痕显得无可奈何地苍白。
第二章 吴妃婴茀鼙鼓惊梦 第二十九节 重耳
出城后赵构决意渡江南骛,一路上护卫的禁军渐渐自顾而行,争着往前赶,越来越不听号令,待行至扬子桥时,一名卫士gān脆出列疾步奔走上桥,把赵构等人甩在身后。御营都统制王渊见后大怒,命人追去把那卫士押回来,摁跪在赵构面前。
赵构盯着他冷道:身为兵士理应主动御敌卫国,而不是急于逃逸以求自保。怪不得最近宋军连遭败绩,原来是你这种人多了。
那卫士一听竟仰首冷笑顶撞道:我们急于逃逸以求自保正是惟陛下马首是瞻的表现呀!您这皇帝一有风chuī糙动就忙着东躲西藏,凭什么要求我们一定要为您做人盾挡住金人的刀剑呢?您的命那么金贵,但我们普通兵士的命就不是命了么?又转头看着赵构身旁的婴茀,大声道:金人大军压境,陛下一味听信huáng潜善、汪伯彦粉饰太平之言而不作防备,金人快攻到家门口了却还在与女人风流快活
话未说完只见面寒光突现,不过是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一柄利剑已直刺进了他心窝。卫士双目一滞,慢慢低头去看,握剑之人提手一拔,艳红的血光喷薄而出,卫士闷哼一声,斜斜地倒在地上,两眼半瞪着,唇边渗出一丝蜿蜒的血痕。
赵构面无表qíng地提剑而立,剑尖微垂,剑上的鲜血滑过光洁如镜的刃面,一滴一滴地坠落于地。
一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卫士们不敢再擅自移步,都纹丝不动地守在原地。而王渊、康履等人也暂不知如何应对,也都全然沉默着。
这时婴茀自怀中取出一面丝巾,在赵构面前跪下,一言不发地用丝巾轻轻揩拭溅附在赵构铠甲上的血迹。
把他抬去找地处理了。赵构看着刚才押那卫士的两名禁兵命令道:其余人随朕过桥。
一行人走到瓜洲镇后两位大臣吕颐浩与张浚亦驰马赶来,赵构问他们:huáng潜善与汪伯彦现在何处?吕颐浩答道:他们听说官家出城,便也着戎装离开扬州,只不知现在跑到哪里了。
张浚叹道:他们倒是逃脱了,可惜累及无辜之臣。军民怨huáng潜善刻骨,司农卿huáng锷刚跑出城,就被军士误认为是huáng潜善,相互呼告说:huáng相公在此。当下便有人道:误国害民,都是他们的罪过!于是众人都怒气冲冲地持利器扑向huáng锷,可怜huáng锷还未来得及分辨,头便已被军民砍断。少卿史徽、丞范浩闻讯赶来查看qíng况,也被激愤中的军民打死。给事中兼侍讲huáng哲方徒步而行,也被一骑士挽弓she中四夭而亡。鸿胪少卿huáng唐俊与谏议大夫李处遁也都被乱兵所杀。现在朝臣们人心惶惶,都穿布衣而逃,惟恐被人看出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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