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刚才我进去找渔网时看见船舱里有斗笠和蓑衣!柔福轻叫道,然后起身欢快地跑进舱房找那些东西。那身影姿态轻盈一如当年在他目送下跑回龙德宫寝宫的瑗瑗。
她对他们之间的亲吻不似他那般投入,但似乎也不厌恶。她难道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兄妹关系搅乱了他们的感qíng么?居然还能像一个孩子那样,摒弃其中的yīn影和顾虑,只单纯地享受他给予她的暧昧的亲qíng和压抑的爱qíng。
可是,惟其如此,他才爱她。这样的柔福才是他爱的缤纷落英下的瑗瑗。轻灵娇俏,出现在他面前,像一簇跳跃的光影,令他目眩神迷,而又捕捉不定。
她重又转来时一手拿着斗笠,一手拖着蓑衣,边走边朝赵构笑道:来,穿上就不怕雨了。然后亲手为他披衣戴帽,神qíng认真,动作细致,赵构心底一暖,漫想此qíng此景倒如普通渔家夫妻常见的一般,若自己不是皇帝,她亦不是与己同父的妹妹,便携了她在此打渔为生,再不用理那些恼人的战事政务,终日这般逍遥快意,却也足慰平生。
柔福为他穿戴整齐后扶他坐下继续钓鱼,然后退回舱房拉开门帘道:我就坐在这里看你。
赵构点头,微笑着重新引竿抛钩。柔福坐在纱幕后的柳花毡上看了一会儿,忽然曼声唱道: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她唱的是唐人张志和的一首《渔父词》,其词意境潇洒清逸,景象如生,仿若一卷淡彩山水画,此时唱来也与当前qíng景相符,赵构一时兴起,随即也自填一首,应声唱道:一湖chūn水夜来生,几叠chūn山远更横。烟艇小,钓丝轻,赢得闲中万古名。
好词好词!柔福闻后拍手赞道:此词信手拈来,无堆砌雕琢之意,雅致天然,很有张志和渔歌的味道。以前只听说九哥书法出众,却少有诗词流传出来,宫人猜测说是康王文采不及父皇与楷哥哥,所以不轻易作诗填词,如今看来全是不这样,九哥大概只是不愿随便卖弄罢了。
得她赞扬,赵构自是十分愉快,淡淡一笑,道:哪里,当年宫中流行婉约柔媚的词风,父皇与三哥是此中高手,我自知风格不和,难与他们大作相较,故此索xing不填,以免被人耻笑。今日听你唱渔歌,有了些兴致,才胡乱唱了一首。
满含胭脂香粉味的词我也不爱看。柔福道:九哥这词闲适清雅,我甚是喜欢。张志和填有十五首《渔父词》,你何不也一一依韵填上十五首?
瑗瑗这是考我?赵构微笑道:这倒也不难,不过我不太擅长填词,你要给我些时间。
好,一天时间够不够?明天你填好了再唱给我听。柔福问。
赵构颔首,凝视水面,一边垂钓一边沉思。
陆续又钓上来好几尾大鱼,雨也渐渐住了,而暮色渐露,天上片片云朵倒映在水中悠然飘游尚未隐去,今晚的明月已自天边浅浅浮出。赵构把最后一尾鱼自钓钩上取下,投入身侧的桶中,然后放下钓竿,望着水下云影清声唱道:薄晚烟林澹翠微,江边秋月已明晖。纵远柂,适天机,水底闲云片段飞。
这回却未听见柔福开口作评,赵构便启步进舱去看她,但见她斜斜地坐在地上的柳花毡上,一手搁在琴筝下的低案上,俯首靠着,双睫低垂,早已睡着。
即便在睡梦中,她的美丽也未曾逊色。暂时合上的明眸qiáng调了她柔嫩如花瓣的面颊和弧度美好的双唇,它们都有鲜活可爱的色泽,使人要压抑住去触摸亲吻的yù望变得尤其艰难。
赵构俯身在她唇上吻了一吻,又以手抚了抚她的脸,动作很轻柔,但还是惊醒了她。
她舒开睡得惺忪的柳眼,见是赵构也不惊讶,依旧靠在案边,揉揉压红了的梅腮,神色慵慵地问:刚才我在梦中似听见有人唱歌,可是你么?
赵构点头道:我刚才是又唱了首渔歌。
那你再唱给我听。柔福坐起说。
呵呵,不行。赵构道:谁让你睡着的?现在我没心qíng唱了。
柔福拉着他手恳求,他只是不允,最后才道:那你现在也作一首,要是作得好我便再唱给你听。柔福想了想,答应下来,略一思索后击节唱道:青糙开时已过船,锦鳞跃处làng痕圆。竹叶酒,柳花毡
唱道柳花毡时却踌躇了,击节的手也停下来,想是还在斟酌最后一句的用词。赵构当即笑着为她补上:竹叶酒,柳花毡,有意沙鸥伴我眠!
呸!柔福瞪他一眼,嗔道:你笑我!
非也非也,赵构笑道:瑗瑗不觉得这最后一句接得丝丝入扣、天衣无fèng么?何况又很写实,简直是点睛之句呀!
哎,有这么不谦虚的么?居然说自己接的句是点睛之句
嗯,这样说是不对,我只是依实qíng写来,应该说是瑗瑗这一眠是点睛之眠。
两人还在谈笑间,先前离开的船夫已回来,请他们上岸去他家小酌进餐。赵构便让船夫提了适才钓得的鱼,再与柔福一同前去。席间品着竹叶酒,吃着自己钓的鱼,更觉甘美非常。此时四周青山隐于暮霭之中,赵构倚着院内一棵孤松而坐,借一旁的细细篝火不时凝视对面的柔福,而她一直巧笑嫣然,那簇火光落在她眸中,令他想起及笄那日柔福看他的眼神。
饭后回到画舫中,赵构yù让船夫划船送他们回去,却被柔福止住,对他道:我们很快就要回越州了,想来像今日这样悠闲的日子也不会多,为何要匆匆赶回驿馆呢?不如我们就留在画舫里,听风赏月地过这一晚再回去罢。
那船夫也道:姑娘这主意不错。现在天气炎热,夜间宿于水上最易入眠。我可为你们准备被褥,画舫舱房的门窗皆可以锁,这附近也相当太平,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若是相伴在侧的换了他人,赵构必不会答应在无护卫随行的qíng况下外宿,但此时是与柔福同行,他本就觉得与她私下相处的每一刻都弥足珍贵,何况是在淡化了他们彼此身份的qíng况下,他眷恋如此的时光,又禁不住她反复劝说,最后终于颔首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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