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画了幅小样给官窑的工匠,命他依样划花。这工匠果然手艺不凡,雕出的图案几乎未损神韵。赵构含笑对柔福道。
柔福冷冷一笑,一扬手,花瓶于空中划出一道粉红弧线,随即坠于一丈开外的壁根,一声脆响,迸裂四碎。
九哥,玩物非我所需。你若有心,便给我完整的大宋江山。若不能如愿,那至少为我保住宋人的尊严。这个要求很苛刻么?竟不能得到你的回应?
赵构此时看她的眼神,有她从未感受过的严冬寒意,像深海冰川上折she出的幽蓝的光。他一挥袖,指着那一地破碎的瓷片,说:去,把碎片全拾起来,设法让花瓶复原如初。在做好此事之前,我不会原谅你,你亦不必再进宫。
柔福默立片刻,忽地颔首,吐出一个字:好。然后缓步走去,弯身蹲下,背对赵构一片片地拾那些碎瓷片。
心底怒意徐徐消散,赵构漠然看着柔福,一脸萧索。她不知道不擅丹青的他为了画那幅小样花了多少心思与jīng力,百忙之中几易其稿,又以何等严苛的态度监督官窑工匠雕划烧制这个花瓶,结果jīng心准备的礼物成了她泄愤的牺牲品,在毁灭它之前,她甚至懒于细看。
少顷,她拾起了所有碎片,依然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似始终未发觉这其实是不敬的行为。九哥,拾完了,我可以走了么?她淡淡问。
他未回答。而此时她身陡然一颤,却又瞬间静止,随即站起,也不再转身告退,便自己朝外走去。
双手低敛于怀,捧着那堆瓷片,她的步履有些飘浮,仿佛走得很是艰难。这qíng景令赵构觉得怪异,疑惑地目送她走了数步,忽然发现,她所行经过的地面上,有一滴滴衍接成行的红色液体。
瑗瑗!他失声疾呼,几步抢过将她扳转身来,低头一看,见她左腕上已划出一道颇深的裂痕,是平滑整齐的切口,此时正汩汩地涌出血来。
她刚才背对着他,用拾起的瓷片切脉yù自尽。
他猛地打落她依然捧在手中的所有瓷片,一手搂住她,一手握腕捏拢她的伤口,同时怒吼:来人!
门边内侍回头一看亦吓得不轻,立即分头去寻包裹伤口的净布和御医。
他坐下来,将她紧紧地抱于怀中。那血一直流,从他手指fèng隙穿过,沿着两人手腕染红了素白的衣裳。他焦虑而悲伤地以唇贴上她的伤口,不想看见那刺目的红继续蔓延,但立时有腥热的液体溢满口舌之间,让他惊惧莫名。
九哥怀中的柔福开始哭,伸出右手抚上他的脸:九哥,你知道金人是怎样说你的么?我不要你变得像他们所说的那样
赵构匆忙点头:我明白。你先不要说,等伤好了九哥再听你讲。
柔福和泪凄然浅笑:怕是待我伤一好,你也不会再听了九哥,与其看你对金人卑躬屈膝,我宁愿先死。
赵构再度搂紧她,让她的颊贴在自己胸前,说:我从未说要拜迎金人,也不会接受他们册封、奉表称臣。之前不与你争辩,是不喜欢你谈论政事,和你咄咄bī人的态度。
柔福轻叹:但你始终是要纳币求和的吧?
我们现在不谈这些赵构抬首厉声转问赶来的内侍:御医呢?
内侍慌忙答:即刻就到。并奉上找来的白布。
赵构一手夺过,亲自为柔福包扎。柔福脸色苍白如纸,虚弱地勉qiáng睁目看他,再次叹息:九哥,那个花瓶我大概修补不好了九哥,你也打碎了我的一样东西,和花瓶一样,怕是无法修补了
赵构一怔,旋即仓促微笑:没关系,我们可以造新的。
是么?还会有新的?柔福幽凉一笑,依在他怀中再无力开口,渐渐晕去。
第四章 陈王宗隽雪来香异 第七节 陈王
秦桧见金使以诏谕江南为名,猜书中必有要赵构受封册之语,知赵构难以接受,一面与金人计议,请他们改江南为宋,诏谕为国信,一面也婉言暗示赵构,劝其作好准备。但赵构一听便断然拒绝,说:朕受祖宗二百年基业,为臣民推戴,已逾十年,岂肯受金人封册!且待画疆之后,两国各自守境,互不gān涉国事,惟正旦、生辰遣使之外,平时亦不许往来,朕计已定。
十二月丙子,金诏谕使、尚书右司侍郎张通古与明威将军、签书宣徽院事萧哲抵达临安,称先许归河南地,其余事宜以后再议。赵构命人请他们下榻于左仆she府,一时满城哗然,臣民议论纷纷,赵构便下诏说:大金遣使前来,止为尽割陕西、河南故地,与我讲和,许还梓宫、母、兄、亲族,馀无须索。虑士民不知,妄有扇惑,尚书省榜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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