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会死?朵宁哥作势一拍他:我没答应,你敢死么?
赵楷摇头道:生死由命,岂是你我可以决定的。我处境不堪,日后死时只怕连葬身的棺材都没有,你此后半生,岂能不受我所累?现在想来,当真对不住你。
朵宁哥低首想了想,握起他双手,忽然又一笑:你想这么多做什么?你若死了,没有棺材,我就用马槽葬你,然后然后把你的孩子抚养成人
这话倒令赵楷一怔:你
朵宁哥一抚小腹,脸泛红晕,却甚喜悦。
赵楷了然,一时感慨,反握住她的手,亦微笑,却无言。
楷哥哥。此时柔福才缓缓走近,轻声唤他。
赵楷见是她,笑容顿时明亮起来,分明很惊喜:瑗瑗,是你?你怎么来了?
柔福便颇羞赧,一瞥宗隽,垂首说:是他带我来的。
一览二人qíng形,赵楷不难猜到此间之事,略朝宗隽点点头,然后牵柔福近身,问:他待你好么?
这问题难住了柔福,她困惑地眨眨眼,像是不知如何回答,半晌后,终于红着脸轻轻一颔首。
赵楷才稍显释然地笑笑。
朵宁哥见他们态度甚亲密,便有些疑惑,看柔福的目光也暗蕴戒备之意,忍不住问赵楷:她是谁?
赵楷告诉她:她是我的妹妹瑗瑗。
朵宁哥疑虑顿消,亦欣喜地朝柔福示意。
这金国姑娘对你很好呢。柔福含笑对哥哥说。
赵楷启步引柔福步入桃花林中,徐徐解释道:起初我好好地在这里种树,不知为何她总看我不顺眼,每日对我非打即骂,我不免有些恼怒,便存心逗她
柔福不禁莞尔:怪不得她现在会对你这般死心塌地你呢?你亦弄假成真了?
赵楷未答此问,摆手一顾周围桃花,说:当日我离京时曾答应归来给你画幅樱花图,可惜如今是画不成了,好在种了这一片桃林,花开时节,也似一幅秀丽画卷。今日此景,可算还你一诺?
一朵桃花因风而坠,与桃枝疏影一起飘落在赵楷肩上。柔福以指拈起那脆弱单薄的五瓣粉色花,目光有些飘忽:昔日樱花,今日桃花,岂能相若?
艮岳樱花格外夭秾,那粉色烂漫,无边无际,也经得起挥霍,开到盛处,任他落英如雨缤纷,枝上仍是芳菲千繁,恰似当年盛世繁华。与其相较,这漠漠平林中的嶙峋桃枝便冷清了许多,衬着变迁世事,更显得人与花皆萧索。是不是?赵楷问她,而又轻轻摆首:花开满树红,花落万枝空。说到底,此花与彼花,又有什么不一样?
柔福诧异地看他:楷哥哥如今说话似个老和尚,看破红尘了?
赵楷一笑:穷极无聊时,倒想通了许多事。
继续于桃林中漫步,询问彼此近况,聊及父亲、兄弟、姐妹,甚至婴茀。婴茀现在在何处?赵楷问。
柔福摇头:我也不知道。但当初她已随你派来的人出宫,我北上途中亦未见她,想来应该是逃过此劫了。
那你呢?赵楷一叹:你为何没能逃出?
我?柔福垂眸道:那时皇后已将兰萱嫂嫂接入宫中,我想等第二天去找她和瑶瑶一起走
所以,你失去了脱身的机会。赵楷怜惜地搂搂她的肩,说:我与父皇怜你幼年丧母,所以一直对你百般呵护,不想你长大后,却活得比别人辛苦。
柔福在他的凝视下涩涩地笑了笑,避过针对自己的话题,问:往日熟识的人都被你问遍了,却为何独不问兰萱嫂嫂。
仿若一滴雨跌入水面,漾起几层波圈,赵楷眸光有了些微变化,他转首看向别处,沉默无语。
你知道她的事?柔福问。
他摇摇头,神色黯然。
柔福再问:那是不想知道,还是已经猜到?
又待了片刻,他才淡淡回首,看着她微笑,而目底已浮起悲伤:好,告诉我,她怎样。
于是她告诉他兰萱为守贞坠井的事,他平静地听着,丝毫不觉得惊异,像是听她说的只是件早已心知的旧事。等她说完,他勉力浅笑:她是兰萱,不这样,又能如何?
然而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令他几乎无力站立,一手猛撑在身边桃树上,晃动了枝桠,乱红飞花中,一口鲜血激涌而出。
柔福忙双手扶他,垂泪问:楷哥哥怎么了?早知如此,我便不提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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