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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嫣和丝蕊分到一个屋子里。相比扎合谷的风沙苦砺,南云山的烟云笼罩,唐国的屋子实在清洁雅致。秦嫣很快将敦煌城墙压在心头的重担抛在脑后。跟丝蕊一起学着穿棠木屐咯吱咯吱走过响廊,在窗台上挂鱼形挂铃,梳簪花挽髻头,在额头上贴又红又细致的花钿。

秦嫣与人相处是疏离的,包括丝蕊也是如此,夜夜在一个屋子里同眠也从不交心。而两人有一件事情却是彼此默契的。那就是对于自己技艺的不断磨练。丝蕊是个舞姬,有胡人的血统,白肤深目,笑起来明华璀璨。她每日很早起床,很晚入睡,站在第二进庭院的平台上,一次又一次练习着舞蹈的基本功。

秦嫣都不得不佩服她的韧劲。

作为同在一屋,且另有缘故不需多睡的她,也不得懈怠。她手指控制能力好,《归海波》练得技法过人,但曲调会的并不多,蔡玉班的音律教头许散由先生就带着她学。他发现秦嫣对于手指动作记忆能力很强,索性跳过了曲谱的认读,让她跟着弹习,掌握了不少敦煌的时令调子。平日秦嫣也会花很多时间,将记住的琴曲练到手指纯熟。

这世间不缺乏努力之人,而努力之人总能抓住一些白马过隙般的机会。

五日后,秦嫣因琵琶弹得好,被选入了剑器舞的乐队。这是蔡玉班的主打节目。领舞的两位大娘子年约二十五,唐国女子的年龄以二十五岁为最美,往前五岁,往后五岁都是花期。两位大娘子正是花姿荣发之时。过得数年,便可/荣登一等编舞娘子的行列,一生过得富贵体面。

秦嫣看丝蕊暗暗较劲的模样,便知她必然以两位大娘子为追求。

第六日,蔡班主带回来一个消息,请了几个身份高等的娘子和音律教头去屋里商量。说是西府翟家的二郎主翟容,外出随师,八年来头一回归家参加寒食家祭。翟家大郎主,如今翟家的家主翟羽要为自己兄弟办一个洗尘宴。

那翟家是当地大世族,门第底蕴虽然跟关内的五姓七宗这般的千年门阀差之甚远,但胜在坐扼商道要冲,财富累积连城,民望隆盛,属新贵之家。加之十年前,翟家曾经襄助当时的敦煌刺史赵林选,抵御吐谷浑占城之噩。唐国至尊着意提携,荣宠有加,在河西一带举足轻重。

翟羽与其弟相差十几岁,几乎是膝下养大,感情深厚。兄弟归来大摆筵席,请了河西十六家大乐班出节目祝兴。于上位者是一时心血来潮,下面的人则是一场不见硝烟的刀光血影。蔡班主决定这次务必出个好节目,占尽河西风光。

蔡班主与几位编舞大娘子彻夜商量,以剑器舞为底,搭建一个佛殿高台,让一位姑娘在上面扮演鲜卑族魏朝壁画上的飞天。展现圣净佛界,护佑尚武唐国的题材。

丝蕊成为了飞天的人选。

秦嫣作为伴奏者,看着三位编舞娘子在练功舞屋中,带着丝蕊练习动作。编舞娘子们都曾经是名噪一时的舞伎。她们动作设计得难度颇高,秦嫣觉着有些都似乎是百戏之舞了。

蔡班主又雇了工匠搭起了一个铜扣活信的高台,请了三危山的几名大画工将高台前画出一个九重仙云佛殿图。秦嫣是弹琴的,又不是主弦,事情并不多,花了不少时间蹲在这些画工后面看他们作画。

他们有珍贵的藤黄、石青、赭石等色,深深吸引了秦嫣。

她的长清哥哥被带入扎合谷之前,曾打算去高昌学画佛像。秦嫣用手边的钱,问画工买了一些颜料原矿,拿了干净布头扎紧,防水油纸包住,贴身放在衣怀中。说不定,她还是可以逃出敦煌城,把这个送给长清哥哥的呢?

秦嫣想,她带回去的这份礼物,长清哥哥一定很喜欢。

蔡玉班的节目三日之后便可以出演。蔡班主亲自带队,秦嫣和一群蔡玉班的乐师、工匠一起,坐着马车到了敦煌香积寺门口的戏台。

唐国寺庙以开俗讲吸引世俗信众,故大寺之旁必有大场地。遇上每年春夏秋三场俗讲,会有高僧升座,或讲或唱,演绎种种六道轮回、因果报应的故事,吸引广大香众布施、供奉。

平日富绅乡贵也会出资上演各种伎乐、百戏、傀儡、参军等节目。翟家为二郎主洗尘就办在香积寺的戏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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