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嫣在大泽边弹通了此曲之后,在蔡玉班也不曾松懈功夫,许散由先生当时听了这首从长安传来的奇曲之后,亦凭借自己多年的演奏感悟,给了秦嫣不少指点,使她重新参悟了不够流转自如之处。
《归海波》的确是她最拿手的曲子。
不过,她再拿手也甚是有限,在河西各个顶级乐班的琵琶大手们面前弹这首曲子,肯定是班门弄斧、自寻死路。
秦嫣抱着琵琶,跟着那位灰发健壮的老者走到戏台木质楼梯上,拾阶而上。事已至此,退无可退了,就沉着应对吧。
她的头发慌乱间还有一些凌乱,衣衫也过分简素。不过,她的十根手指上载着一百多人的饭碗,小姑娘心中沉稳得很:她要力挽狂澜!她要做中流砥柱!
她非常认真地从自己熟练的十几首曲子,一首首忖度过来,觉得自己可以弹许散由先生新创作的《云雪曲》,取自祁连山常年积雪的疏勒南山顶的云雾缭绕之意境。敦煌城遥望着祁连的青山白雪,浩风长入,应该还是很动听的。
一边心中思量着,一边拨开戏台东侧的彩幡飘带。走到台前,一抬头她竟然看到翟容!
袍角掖折在乌皮嵌银的腰带上,露出浅色罗裤,扎在流云靴中,显得他越发的腰窄腿长,正侧头望着她。他的背后横放一面火焰鸾凤纹的朱皮大鼓,离地半人多高。
秦嫣只觉云雷轰顶。好端端一名打算挽救乐班名声的坚定少女,活生生被他唬成了一枚小结巴:你、你、你,为何也在台上?!
第7章 轶儿
翟容学着她的结巴,道:花、花、花那个什么什么蕊!掌不住又在笑:你,那个弹《归海波》吧。
秦嫣听他喊她名字喊得甚是恶劣,侧头不看他,可台下数百双眼睛齐刷刷注视着两人。她若犟着头,无论以何种方式站着,都难以自然协调。
遂又识趣地朝向他,低头做出恰当的配合:奴婢也不是弹太好,是否。
翟容看她梗着脖子强按头的模样,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儿 :你奏乐我跳舞,其他曲子我跳不来。只能《归海波》了。
秦嫣明白了,翟家二郎主亲自上台卖笑来了!
看来,丝蕊砸的不仅是蔡玉班的饭碗,连翟家也坐不住了。
有人助阵,秦嫣自己又所学有限,便顺水推舟地答应下来。席地坐到舞台一侧一张人字纹竹簟上,斜斜抱起琵琶,五指一抡,清音流淌。
翟容足下轻移,跃上朱鼓。
他轻若鸿羽地落在鼓面,嗒的踏出第一声鼓响,正好落在秦嫣曲调的着点处。
紧接着,他踩在那装饰着铜色圆钉的鼓边,足跟急旋,绕着朱鼓的边沿激转起来。那鼓只是松松搁在鼓架之上,稍微用力不匀就会斜侧。而他一路旋转,转满了一整圈,那鼓面依然安如磐石。
一圈转完,秦嫣的急骤前奏恰好停止。
他则单足鹤立亮相,台下半是真心,半是捧场,扬起一片喝彩。
待到秦嫣主曲开始,他靴尖咚咚在鼓面上打出节拍。他在鼓面上或扬手,或伏背,或翻转,在鼓面上弹跳起来。
唐国尚武亦尚舞,连当今至尊在朝堂大殿上亦会率群臣,引鼓乐,簪花起舞。翟容这种河西小郎君自然多少都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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