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细一看,那图桑男子打扮的人,原来是步陆孤鹿荻?
翟容艰难地睁着眼睛,看若若被鹿荻拍头皮。心道,不知这笨丫头又做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他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打算看下去。秦嫣他们并没有走远,恰好就停留在他的木窗之下。一串圆圆的红灯笼,照得她脸上粉扑扑像朵芙蓉花。
鹿荻,对不起她抱着一卷东西,一边小心翼翼维护着,一边低头嗫嚅着认错。
讨价还价这种事情,就要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鹿荻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一双眼睛勾在那里,整个人都快贴上去了。她不乘机坐地起价,还等什么?
对不起,让你这么破费。秦嫣抱着手中的一卷东西,看着鹿荻道。
鹿荻看看她也就没气了:东西还满意吗?
满意的。秦嫣又趁热打铁,我能不能现在再看看?
刚才还没看够啊?鹿荻咋咋呼呼道,你鼻子都贴墙壁上了。
鹿荻
看吧看吧,鹿荻怒道,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等你郎君回来找你,你每天让他给你写十万八千的,他敢不写?你如今把别人临摹的,当个宝贝做什么?
秦嫣没理睬她的唠叨,已经迫不及待地走到了一串红灯笼旁边,将手中那一卷,用锦袱包裹着的纸卷抖开。
翟容头垂在扶栏,看着若若柔软的发丝弯曲着散在脑后。他的一双眼眸中,笑得如醇酒里面添了蜜糖。就像从前一样,只要看到若若,他就忍不住想笑,身上多疼也仿佛没了感觉。
不过,待到她将那卷帙打开,他仔细看去,脸上的笑容立时开始寸寸僵硬。
石越湖正好进来,看他不知看什么风景,几乎要跌下去了,过来拉他。翟容忙轻轻嘘了一声。小石头低头一看,那个波斯姑娘在楼下,轻声道:挺巧啊。翟容怕他看到若若手中拿着的物事,道:别看!小石头当然不会打扰旁人小夫妻墙头马上的事情,笑着退到后面去:要去叫秦娘子上来吗?翟容连忙摇手,示意他退出去就好。
阁楼下,秦嫣拿着这卷字帖,心情激动地看着。这是郎君数年前,留在云水居的笔迹。
翟容因误以为若若已经不在世间了,而去了高昌。三年前,他在一次心情烦闷之中,一个人乔装潜回敦煌,在云水居的小阁旧址过了两夜。
翟容一个人躺在和若若曾经一起聊天、玩灯笼的张娘子小阁中,郁结难捱,辗转难眠。喝了许多酒也只头疼,不能昏沉睡去。他想起小时候教若若写的字,一时酒意发作呼来笔墨,随手在小阁的白墙上,写下了一段文字。
酒醒之后,翟容自己也怕暴露了行藏,便让人将这段字迹都以白灰粉刷掩盖了。所以秦嫣来敦煌的时候就不曾见到这个东西。
前一阵子云水居的新任老板娘为了扩展生意,对这套旧房子进行装修改建。
重新装修的时候,发现了这段被掩在白灰下的书法,顿时被其矫若游龙的书法所吸引。唐国人对于书法有着特殊的癖好。云水居老板娘便请了高人将其临摹下来,准备大张旗鼓拍卖出个好价钱。
翟容不曾在敦煌留下眼线。秦嫣却是留下的。她在处月部落的局势基本安定之后,便让鹿荻派了处月部落中机灵一些的手下,前来看着有没有翟容的消息。后来找到了郎君以后,也没有退回这些眼线。
前几天,这个教坊的老板娘在到处找书法高手拓摹这些文字之时,消息就被悄悄传开了。处月部落的人将这个事情送回部落之后,一读前几句,秦嫣便坐不住了,立即让鹿荻陪她一起过来看看。
这是郎君的文字!是写给她的,不能外传!
她得将整个都买断下来!
来到桐子街之后,老板娘已经请人摹了不少卷字帖,有部分还精心装裱成了《初识帖》。鹿荻只好硬着头皮将所有都买下来。大部分都从后门让黑头和胖鱼放在马车上带出敦煌城外,找个无人处去焚毁。秦嫣自己从里面挑了摹写得最传神的一卷,想要带回去作纪念。
鹿荻在责怪的就是,秦嫣一见到翟容的字,就眼神都直了。
那见多识广的老鸨,眼睛一睒便看出这个姑娘对这些东西是志在必得的,哪里还能多还价。饶鹿荻砍价狠如刀,也防不住那老鸨精似鬼。终究还是大出血了。高昌国给的六颗大宝石一颗镶嵌在了戒指上,剩下的五颗全砸此处了。连秦嫣身上带着的水晶首饰也一并撸了下来,充作买帖的钱。
秦嫣将摹写着翟容卷帙的纸,放在红色灯笼之下,对着光线细看。那丝帛纸纹细腻,上面的书体,临摹得跟翟容在蔡玉班时候教她的字迹,真是很像:
初识最动心,不过少年时。
敦煌大泽水,梨花开香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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