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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只听苏离离大声叫道:啊!谁他妈死在我门口,可真会挑地方!

代写书信的王先生摇头轻叹:就是粗鄙了些。

程叔连忙放下白菜,转过街角,到了店铺大门前。苏离离抱着一块门板,皱着眉,咬着唇,纠结地注视地面。门前台阶上果然趴着一个人,衣衫褴褛,洇着暗红的血迹,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程叔抢上前去将那人翻过身来,拂开他脸上的乱发,叫道:小兄弟,你醒醒。那人唇色gān涸,面目消瘦,喉头涌动了两下,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苏离离搁下门板就往外走,程叔问:你做什么?

苏离离道:他还没死,我叫官府来把他收去。

程叔道:离离,把门打开。

苏离离一下子站住。程叔平常都称她少东家,一旦叫她离离,说的话苏离离就不好抗拒了。于是她折转身,又拆下一块门板。程叔便抱起那人,进了店铺大门。苏离离转身,见门前聚了好些人,怜悯的少,看热闹的多,有人笑道:那孩子是看准了地方,跑到棺材铺来死,嘻嘻。

苏离离心头恼火,冷笑一声,可没错,他是个会挑地方的,你死了可别挑到这里来。说罢,也不看那些人,径直进了大门,将门板对上,砰地一声按实了,只留下铺面门楣上苏记棺材铺几个大字映着朝阳熠熠生辉。

苏离离穿过铺面正堂排列整齐的成品棺材,斜cha过一道影壁,到了后院。后院原是个天井,堆着散乱的木料,整板花板一应俱全。苏离离直奔楼梯下小角门那间小工住的临时木阁子。程叔正半扶着那人,喂他清水。

那人没醒,却将水咽了下去。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左腿裤管更是沾满了血迹。程叔缓缓卷起他裤脚,苏离离便倒抽了一口冷气。小腿上伤口狰狞肿胀,骨头几乎要戳了出来。苏离离瞠目结舌道:他他怕是活不下来了。你把他弄进来,莫要死在我家里。

程叔叹道:他不过是个孩子,死在这里也好过bào尸荒野。

苏离离手指头一点,铿锵有力地说:他要死在店里,我只有薄皮匣子给他!话音刚落,顺着自己纤长的手指,便见那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幽幽地望着自己。他虽面目染着脏污,眼珠子却乌黑明亮。眼神冷冽而沉静,像失群的幼shòu,既胆怯畏惧又戒备凶狠。

苏离离被他望得愣愣的,猝然收了手,拔腿就往外走。程叔叫道:你又做什么?现在官府哪里还管这些事。

苏离离一边走一边仰天长叹,无事出门就破财,这回破财破到家里来。我去找个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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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傍晚时,大夫晃晃悠悠带着小学徒离开棺材铺,临去带走了苏离离五两四钱银子,足够苏离离吃喝半年了。苏离离暗自心痛之余,跌足懊悔,怎么这么蠢,竟请了个最好的大夫。不仅给他全身裹了伤,还开了无数的方子要熬给他喝上三五个月,这下亏本亏大了。

苏离离忿忿地切着豆腐,撒了几颗盐。为了这小子,她歇业了一天没开门。上门做活的木工也打发回去了。这会该吃晚饭的时节,程叔却不得不去送货。她将ròu末排在嫩豆腐上码好,搁到水气缭绕的蒸笼里小火蒸着,又转到外面院子的菜畦,摘了四棵葱翠的白菜。拿到厨房,摘了叶子洗净,想了想,细细地切碎,用虾米碎菇煮烂收汁。

待那青菜烧好起锅,苏离离便把蒸笼揭了盖。上层是鲜嫩细滑的豆腐ròu末,下层松散清香的米饭。用一个白瓷敞碗各盛一半,添了两箸美味多汁的青菜,苏离离端了碗来到那木阁子里。下午大夫给他正骨时,他便昏了过去。这人真是倔,死死咬着牙,不肯出声,眼睛一翻就昏过去了。把苏离离给吓得,还以为他真死了。

苏离离搁下碗,坐到chuáng边,用手指戳他额头,喂,醒醒。

那人不动,昏睡的脸上血迹泥浆已洗gān净了,有些青涩稚气,虽是蜡huáng脸色,却是剑眉薄唇,挺直的鼻梁。苏离离心中龌龊地想:他这副样子是手不能挑,肩不能扛,委实没用得很,一张脸倒长得不赖,只怕卖到那啥的地方还能做个头牌

她正胡思乱想,那人动了动。苏离离赶紧推推他肩膀,你快醒醒,再睡就得饿死了。那人一醒便微微皱了眉,待得睁开眼睛看到苏离离,神色便又平静冷漠起来。苏离离大是不悦,骂道:疼就疼吧,装什么样?!撑死的英雄,饿死的好汉。这里有饭有菜,有本事你别吃,省得放低了你的身段!她把碗重重地一敲,端起来,用勺子扒拉饭菜,鲜香四溢。

那人咬牙望着她。苏离离道:想吃么?

他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苏离离嘻嘻一笑,你若还这样恶狠狠地看着我,我便不给你吃。你纵然恨得我咬牙切齿也只得活活饿死。

那人眸子一低,不再看她,只望着chuáng沿。他此时肯俯首低就却比先前冷然的样子更加无助。苏离离心头一软,放了碗,将他扶起来,嘴里却道:现在才知道低头,白白找人骂。将枕头给他塞好,半倚在那枕上,端了碗一勺勺喂他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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