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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文执起腰带上坠着的小棺材,笑道:苏姑娘记得当日做这棺材时说的话么?

苏离离看了那棺材一会,释然笑道:说起来容易啊。

说话间走到军中做饭的地方,露天开阔处搭了几片大棚子,两尺宽的灶台砌了一溜。苏离离一看傻了眼,那大铁锅把她放里面还能盖上盖子。伙夫腰圆膀阔,垫了块大石在脚下,站在与锅平齐的位子,挥舞着肘子,手上是一柄寻常铲土的大铲子,配着那锅倒是相得益彰。

苏离离吞了下口水,支吾道:应公子,我炒菜的时候要是一错劲儿摔进去了,你可要尽快把我捞起来啊。

应文实在忍不住,摇头笑道:那铲子你是挥不动的,炒那一锅菜,足够近百人吃。这些菜还是我昨天从冀北带来,也只能支持个三五天。你随便做点小菜就是,不要太当真。

苏离离连连摇头,那怎么行,你是听见的,他让我在军厨这里做饭呢。我要是不做,还不知他要怎么对我呢。

应文奇道:你当真觉得他是那种人?

苏离离低了头不说话,应文正色道:苏姑娘,你我也算是不错的朋友,你能不能说句实话,你真的对祁兄一点也不动心?

苏离离埋了一回头,方慢慢摇了摇头,应公子,人应懂得轻重取舍。他待我的好,我知道;可这个qíng,我实在还不起了。她抬眼看去,地上菜蔬边放了只年轻的公jī,不知在哪间民宅里抢来,她问那军厨,师傅,这只jī能给我不?

那军厨一抬头见应文在她身边,点头道:行。

应文见她避而不答,淡淡一笑,cha话道:把jī拔毛开膛清理了,一会送到苏姑娘那里。伙夫不敢怠慢,少时便将那只jī收拾好,送了过来。苏离离端详片刻,那公jī神容安详,死态端庄,收翅光皮缩在盘子里。

苏离离踌躇片刻,yù要脱掉大衣,挽袖子分尸。应文道:你风寒未愈,我叫人来切吧。

苏离离摆手道:要不你帮我把这只jī切成小块吧。

应文皱眉道:我没宰过这些,君子远庖厨,这个

苏离离嗤地一笑,什么君子远庖厨?没有庖厨,君子有饭吃么?读圣贤书是经世致用的,也别把自己弄得太神圣了,说这一套来装模作样地摆身份。一jī尚不能宰,何以宰天下?

应文被她一番鼓动,也觉新奇,点头道:说得有理,我今天就试试吧。说着,挽了袖子,系了围襟,手举菜刀,不知从何下手。苏离离指点他顺着脊骨先劈成两半,应文到底聪明,一点就通,方位准确,只是力道小了点。

苏离离道:使劲宰,你还怕砍疼了它啊!

应文叹道:杀jī不易,杀人想必更是不易。

嘻,苏离离嗤笑,你们这些王孙公子,倒未必没杀过人,只不用亲自动手罢了。

也是,你亲自杀过人么?

苏离离不禁想起认识应文那天,京城城破,她孤身在乱兵中奔走。一个士兵捉住了她,她想也没想便将菜刀砍进了他的脖子,那么深的嵌在那人脖子上。祁凤翔一箭she穿了那人的脑袋,评曰:砍得利落,只是下手惊慌。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吧。奇怪的是,这么久以来,她竟从没有想起,心底也从没有过恐惧或是道德的责问,仿佛杀那个人天经地义。人xing在无所依傍时,就会失去原则,所以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一营的火头军总领是个五十上下,留了一脸浅胡茬的老伯。他端了个苏离离要的砂锅进来时,便见苏离离端坐一旁,一脸若有所思的玄妙;应文挥刀断翅,一脸比jī还痛苦的神qíng。

军中缺作料,原也做不出什么jīng细东西。苏离离把jī块过了水,一杯酱油,一杯食油,一杯白酒,几缕野葱瓣蒜,放一个小砂锅里文火收汁。烧出来的jī块色泽红润,又不失原滋原味,有种纯粹的鲜香。苏离离自己闻着香,先偷吃了两块,心道:老子再小心伺候你一天,反正木头明天不回来,后天也该回来了。

晚饭时,她将这盘菜端到了祁凤翔的帐里,祁凤翔打量了两眼,抬起眼皮不冷不热道:这是赣州一带的菜肴,叫三杯jī。你在哪里学来?

苏离离连连点头,锐王殿下真渊博,我在菜谱上看来的。

祁凤翔温柔地笑,你也挺好学嘛,坐下,就在这儿吃饭。

苏离离知道推辞无用,也就坐下了。祁凤翔用筷子扒拉了一下,又细看了看,道:这jī块真是切得鬼斧神工啊!

苏离离微微笑,刀工不好,刀工不好。说着也去夹了一块,祁凤翔筷子一抖,给她敲掉了,我记得你切的笋丝匀称细致,全不是这副样子。用力弱而不足,下刀准而有度。可见其人没有用过刀,但心思还算聪敏。这是应文切的。

他兀自笑道:应文家里的厨子比你见过的还多,你居然骗得他做这样的事。

这人长的是什么脑子,苏离离又夹了一块,也考究道:据我看来,是我风寒初愈,手上无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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