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帘一响,承铎带着一身寒风进来,身上挟裹着酒气。茶茶坐直了,不知他怎么突然回来。承铎笑道:我喝醉了。茶茶倒了一碗滚烫的奶茶捧给他。承铎仍是笑:我不想吃这个解酒。
那他想吃什么解酒?茶茶突然觉得脸上一阵发烫。承铎对忽兰一抬下巴,目光指点着帐门口:你出去。忽兰走到帐口,放下帐帘时,只来得及看到承铎将茶茶抱到了一旁散乱在地的靠垫上。
忽兰默默地沿着寨栏逛,走到大帐后面一丈来远,似乎听见什么声音。远远的又听不真切。她走进两步,再近两步,隐约听见些响动。忽兰害怕,连忙跑开去,心里却一阵紧张。那个恶人莫不是在欺负姐姐?她一想到这个,远远地钻到一个帐篷角,担心起茶茶来。
过了好久,承铎出来去远了,忽兰挨进帐去。茶茶仍懒懒地半倚在那靠垫上,脸色有些绯红,眼神却带着迷离,不知道在想什么。姐姐,忽兰唤了一声。茶茶抬头看着她,一向清丽的脸庞却是美艳不可方物。她的神qíng让忽兰都觉得莫名的沉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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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帐里酒意也有些阑珊。东方酒有些过了,便避了出来,chuī着冷风散步。低沉的乌云,在夜色下却显得发白,隐隐地压在天边,看不见一个星星。平野像一条永没有终点的路,伸向远方。他想起承锦说那尽头的地方是天涯,微微笑了。姑娘,天地是没有涯的,我寻找过。没有。
也许是乘着些酒意,东方想骑了马到那平野上看看。他不想惊动到旁人,绕到大营西北偏僻的一个马厩去。等他慢慢走近时,马似乎都睡着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东方也减了兴致,不想打扰了这马的休息。
忽然厩边一个声音,低低地叫了一声:先生?
东方凑前一看,正是钉子。他手脚都缚在木桩上,一见了东方,震天地叫起来:先生啊!真的是你啊!救我啊!哇地一声就大哭了起来。
哲义如鬼魅般闻声而至:东方大人,这怎么
东方拉开厩门道:先把他放出来。
主子吩咐了关着他。
你先放了他,我跟你主子说。
哲义解开绳索,钉子哭得一塌糊涂。
东方对哲义道:没事了,你去吧。回头歉意地看了钉子道:真对不住,我来了燕州一直忙乱得很,没顾得上你,让你吃苦了。他把钉子抱了起来,往自己帐子去。钉子坐在他手臂上,抽泣个不住,断断续续道:他他不是人把我关在这里胡人来了,又走了没吃的冷得我快死了
他见着东方就像有了底气,连承铎也骂起来了。直到东方用毯子把他裹上,端了热水给他喝时,钉子才止住了哭,时不时地抽一下。东方歉然道:我上次还欠着你奖励呢,这下更欠得多了。你说怎么办吧。
钉子想了想,小声道:我害怕。
东方笑道:你怕什么?那个不是人的家伙其实还算是个好人。
钉子低了一回头,方嗫嚅道:先生,我听他们议论,说七王呃,七王要来这里了?
这些将军们走了,大约他就该到了。你认识他?
嗯。钉子抖了抖。
东方眼神刹那间深邃起来:你怎么认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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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静如常,岁月川流。中军大帐,酒宴已散了。赵定一却扶着桌子环顾军帐,举了空杯,望虚空道:皇上,臣敬你。赵隼在旁轻劝道:爷爷,先帝去世已八年了。言未已,赵定一一阵酒劲上来,扶着桌子便呕吐起来。赵隼递了帕子给他,赵定一却站起来,望着地上,痛声道:唉,都吐了。可惜了我的马jīròu啊!赵隼扶着他,一阵好笑,又一阵心酸。
快乐与悲伤总是容易相随,便如热闹之后才更能衬托寂寞空旷。这个夜晚,有人在谈笑,有人在回忆,有人在述说机密,有人在爱意缠绵。
承铎曾以为,破胡是当务之急,一切别事可以暂不顾及。然而破胡之后,将来之事还是会不可避免地到来。人的一生要做多少事,谁也不知道。既然不可奢望无事,那还是抓紧时间做一做爱做的事吧。
第三十三章 爱人
第二天一大早,承铎才走到中军帐,就看见东方又坐在了那里,看天望地,貌甚无聊。
承铎不由叹道:早知留下承锦来,免得你一天到晚蹲在这里,倒像在抓我的岗。
东方笑道:正是来抓你的岗,给你点正事做。他说完一招手,帐角站着的钉子怯生生地挨了过来,站在东方旁边。
东方指承铎道:你别怕这个大恶人,昨晚怎么跟我说的,就怎么跟他说一遍。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
钉子望了承铎一眼,见他抄了手站在那里正等着自己说,连忙低下头,不敢看他,低声道:我是个孤儿,跟漆乔乡的万大爷住。前年遇到兵灾,全乡死光光。我被人抓了去,选来选去说我机灵,就让个师傅教我拳脚工夫,天天挨打骂。去年冬天又打仗,我趁乱就跑了。跑出来在雪地上就遇见你了。
完了?承铎问。
东方轻笑道:还没到最jīng彩的部分。
师傅叫我们钉子,说今后让我盯住谁我就要像钉子一样牢牢地钉上去,还说做这一行得把命别在裤腰带上。为了今后不被人抓住,现在就要多挨打骂。我们一群七个小孩,一年以后只剩下三个,其余四个都死了。一个当面活剐了,一个喂狗了,一个试毒死了,一个自己跳崖了。
就这些?承铎又问。
东方莞尔一笑:关键的一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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