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姐是戒心最大的,万想不到太皇太后去了不足三整日,午时哭灵的钟声一响,皇太后就于灵前喝斥她:无礼、粗鄙,德不堪为中宫。命将她拿下。淑太妃忍不住道:你疯了?!这也是你做得的?皇太后道:放肆!自来尊卑有别,谁个与你的本事敢这般与我说话?!
玉姐心思电转,以皇太后虽然蠢而刻薄,却断不至于疯癫,指斥自己、又羞rǔ淑太妃,必是有所恃。所恃者必非其辈份,而是另有所恃。无论如何,若叫她再发号施令下去,事态便要更糟。须早做决断,所谓擒贼先擒王,拿下皇太后,事态便能平息大半。
当即猱身扑上!口里叫道:娘娘!因穿孝,身上累赘饰物便都去了,玉姐并非寻常弱质闺秀,她离皇太后颇近,不等宫女宦官拥上来,便扑到皇太后身前。淑太妃眼儿都看直了,先前慈寿殿与东宫不好时,也曾取笑东宫里连太子妃都是个练家子的粗人,此时这粗人却顶了大用。
玉姐奔近了照皇太后小腹便来了一下子!她身形挡着,没几个人瞧见,她扑上来并非想抱着皇太后的脚求饶,乃是以手肘猛击皇太后小腹。皇太后疼得浑身冷汗摔倒在地,腰也直不起来,四肢一丝力气也无,叫不出一声儿来。淑太妃与王氏离得最近,略看出些影儿来,王氏一声儿短促的惊叫只叫出半声儿,便自已捂住了嘴。心头一阵快意!
殿里原有许多内外命妇哭灵,先见皇太后说了疯话,再见皇后去扑皇太后,次后皇太后便一语不发,都看得呆了。一时间殿里鸦雀无声。
玉姐这才慢条斯理整整衣裳,将皇太后采将起来。她习些花拳绣脚,皆是洪谦这街头与人殴斗的痞子教的,没个章法,却有狠劲儿,只管朝人身上最疼的地方儿招呼。洪谦曾说:人若疼得极了,是一丝力气也无的,与死人没个两样儿,由你宰割。
殿内众人再想不到她会亲自动手。皇太后都叫皇后拿下了,皇后把着皇太后手臂,皇太后挣也不挣一下,旁人还有甚可说的?忽听得一阵声响,却是朵儿拦着要朝玉姐动手的一个宫女,将人头发也抓下一大把来,脸也抓花了,又去打另一个。
王氏即怒喝:还敢冒犯皇后!去传宫正来!各命其宫女、宦官维持秩序。殿里这才有许多女人尖叫出声儿。内里还有声音说:反啦反啦!敢打一语未毕,已叫秀英揪打了起来。
一时混乱了起来,玉姐大喝道:乱动者斩!宫正亦来,她原就紧盯着这处,真个随叫随到,带着有力宦官,将皇太后诸宫婢、宦官,并趁乱嚎叫之命妇看管起来。玉姐左手掐着皇太后左臂,右手置于皇太后颈后,远看似是扶持状,却命宫正道:怕有人要谋反!将他们捆起来!带往前头去与官家会合!
诸妇人都惊惶,秀英与申氏亦在其间,秀英还好些,申氏已是吓着了。
玉姐命朵儿来搀着皇太后,自却踱至灵前,净手上香,转身看着诸人道:我是祭过天地太庙的皇后,纵要废我,也须官家再禀了天地祖宗!我便要去看看,这究竟是哪一家的道理!
淑太妃挺身出道:正是此理!如何因一妇人言便要废弃中宫?无故代官家行事,是连官家也不放在眼里!不是她疯了,便是有所倚恃!她恃的是甚!恐是要反!观其昏悖之行,太皇太后尸骨未寒,平素所喜之物已毁之殆尽!后宫不太平,前朝恐也不安!都与我前头去!
诸人尚在犹疑,陈三姐已到,见此qíng况,长舒一口气,哭道:燕王勾结陈文、陈奇等谋逆,官家命大哥救驾,已去调禁军了。
此言一出,殿上不安渐去。诸妇人愚笨的有,聪明的也不少,听着陈奇、陈文名字,再看着皇太后,又有甚不明白的?再看玉姐,头发也有些散了,碧桃正取了只篦子与她拢头发哩。
玉姐道:你很好,过来坐。即命宫正将燕王家女眷拿下。宫正是做熟了拿人的事的,非止捆了人,连嘴也堵了。淑太妃放下心来,拉着侄女儿的手儿抚慰。王氏却说:娘娘,眼下如何举措,还请娘娘发令。
玉姐一擦眼睛,流泪道:娘娘灵前,还能做甚?举哀罢!王氏眼睛也瞪大了。
当下乱烘烘一齐哭,只待禁军到来,称是奉了官家之命,受陈枢使之调拨,来护驾的,人在殿外,并不敢入内。
玉姐这才道:传舆车来,我奉慈明殿娘娘往前头去。皇太后是先帝遗孀,恐前头发难的人拿她做招牌,将她与诸人一股脑儿带将过去,也是与九哥壮声势。
禁军便看着皇太后话儿也说不出来,叫两个宫女搀着,又有许多宫女、宦官叫捆着,一个字儿也不敢多说,低头行礼,奉着两宫车驾往大庆殿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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