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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愕然道:这又是说的甚话?你我夫妻一体,这又是担心个甚?你原本怎生想,还是怎生想,若总防着、忧着,便是已不信了,生了这般心思,便已是生心离意了。为国处政,怎与一家人相处一样哩?做父母的,也如做官家一般,瞧着这个孩子顺眼些,便要亲近有加,看那一个不合已意,也不管他好于不好,便要板着脸儿,哪是血脉之亲?

玉姐见他这副样子,笑道:我明白你的心。他们总说夫妻当相敬如宾,我却说,镇日里一个锅里吃饭、一个枕头睡觉,却要如宾客一般,却不是天大的笑话?夫妻之间,有甚于画眉者。至于父母爱子女,乃是天xing,岂似国法不容qíng?朝廷知有贪渎之官,必问其罪。父母纵有忤逆之子,也难首告,为不舍也。一片舔犊之心,又岂与朝廷法度相同?

九哥道:就是这个道理!

玉姐暗想,他这幼时心结,怕是此生难解了。昔年在家时,他娘也与我说过如此各种,恐是他幼时因着这张脸儿长得不合他爹心意,虽重嫡子,却少有亲昵之意,与他兄长们相比,怕是心里觉得委屈。亏得他娘教导得好,才不令兄弟生份了。他父母相处,也是相敬多过亲昵,无怪他有此叹。

愈发感念申氏之恩,不由问道:你现做了官家,也不见你看顾舅家。一人得道,jī犬升天固不是个好话儿,却也有推恩与亲的道理。如今原侯家咱与他安排得妥当,南边儿申家,你可有个甚章程?

九哥沉默一阵,苦笑道:他家里既比不是原侯家原是功勋之后,又有陈熙争气;更比不上岳父进士出身且品行高洁。若不是自家子弟争不出个功名来,何至于陪嫁许多,将姐妹二人同嫁于宗室?既没这个本事,若qiáng令入仕,好听的说是倖进,不好看的,怕是要出纰漏,届时国法难容,却不是我害了他们?也是对王妃不起了。

玉姐道:也不好空晾着,总要抬上一抬,她因自己母亲、外祖母等皆有封赠,申氏之母封号尚不及素姐,心内颇不自安,便出主意,朝廷实职上的事儿,你说的也是,实职不好与,虚衔儿难道还没有?何惜一光禄大夫?

九哥叫她说得心动,道:却也是。不日与了外祖父一银青光禄大夫的衔儿,又与他舅舅一中散大夫,却又下旨,命不必入京站班。政事堂也睁一眼闭一眼,由他去了。

申氏听着了这旨意,虽觉九哥不忘自己,亦恐引朝野非议。虽家里人皆劝她:是官家心意,且并不曾逾礼。申氏依旧不安心,便往宫里见九哥、玉姐。

玉姐见申氏来见,且透着话儿来想见一见九哥,不由暗自纳罕。玉姐是常刻意于申氏在时唤九哥来,方便他们母子见面的,原不须多说。如今格外说这一句,难道是有甚要紧事?这么想着,她便当做一件大事来办,连九哥也悬了一夜心。

第二日上,九哥早早散了朝,往崇庆殿里来见申氏。因里外也没个外人,九哥玉姐两个如何肯叫申氏行礼?两个一左一右扶着她,请她上坐,才问有何事吩咐。申氏便提及九哥抬举申家之事,说:恩典太厚。

九哥道:我心里有数儿,并不逾礼。

申氏道:官家忘了,你小时候儿我是如何说的?人苦不知足,既得陇,复望蜀。眼下并不逾礼,我却恐今日得一光禄大夫,明日便想要更多。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xué,人的贪yù也是这般。今天受了这一职,明天官家再要与我更多时,我怕自己犹豫一阵儿,又接了。再往后,怕要自己来讨。趁我如今贪心未生,官家趁早改了罢。

玉姐听着,面上一红,道:是我的不是,事却是我撺掇着的,阿家毋怪九哥。

申氏叹道:我知道娘娘心里向着我,我心里也是向着你们,才说这些的。你们两个,威严日盛,便是宰相,寻常也不驳你们,由你们说。为人做事,当常存些个畏惧之心,须防微杜渐才好。今日受这恩典容易,明日讨那法外之恩便更容易了。到时候非特是我,连着你们,也要面目可憎了。官家与娘娘心里有我,一光禄大夫足够了,中散大夫便不须了。

玉姐看看九哥,九哥看看玉姐,两个皆不说话儿。申氏道:若真心疼我,多早晚将苏平从北地调回来,如何?也算我讨过qíng了。

九哥道:他正年轻叫玉姐一瞪,忙改口道:已去了北地两年,那处被灾,如今天时好了,正好出政绩,好歹叫他任满三年,考功簿子上也好看,将来也好有出息。

申氏临行前却又添上一句:那官家可记着了,中散大夫就不要了罢。

送申氏离去后,玉姐忽叹道:难怪能养出你这般儿子了,我却是不如了。她有此叹,却是因着九哥以洪谦平逆护驾之功,加金哥一北乡侯,洪谦上书固辞,九哥不允,玉姐只说过几回,见九哥坚决,便不再qiáng辞,金哥侯府都已修葺一新,只待成婚了。

九哥听了,道:何必比来?你是我元配,婶子年轻时经得多,不得不如此而已。且岳父有功,我须厚赏,一辞我便允了,叫其余有功之人如何进退?两家之qíng形我自知之,虽与舅家不甚相熟,也知仅中人之资,奈何qiáng叫他们担事呢?金哥是我看他长大,他的xingqíng我知晓,他若不好,我又岂会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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